警察局——就是宪兵的驻地。
纵横交错的小巷里一堵森严的石墙,石墙留着一道小门,门两旁插着三色小旗,牌子上写着宪兵队字样。两名头戴高帽的宪兵面对面地竖在那里,象征着威严。
卫清怎么也想不到,里昂宪兵队竟然设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站在路边的台阶上,不怀好意地瞪着两名站岗的宪兵。
曾经,他和风雪一道去往巴黎的时候,曾经被宪兵找过麻烦,被罚打扫街道半天。那是对方故意找茬。官字两个口,平民百姓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种族歧视的因素也在其中。
“军士,你来这儿做什么?”一个保卫者迎面走来。
“没什么!”卫清转身走开。
保卫者紧跑两步,跟卫清并排走着。“你是新来的?我觉得你可能走错地方了,你不应该来这儿报到。这里和咱们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是个吉普赛人。他穿着质量不怎么好的高筒皮靴,一身保卫者制服好久没洗了,领口都油乎乎的。外面套着一件风衣。夜晚的寒风一吹,他就缩起脖子,似乎这样就可以暖和一点儿。
“我知道!”卫清懒洋洋地说。然后,又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要在警察局周围布下封锁线?”
“我也不知道。总之,黄毛军尉说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卫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以防万一呢?
要防什么?
如果亚历山大说的没有错,黄毛确实从宪兵队偷了枪,那么,他是该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小巷又长,又幽静,偶尔才会有一个人影匆匆走过。
吉普赛人搓了搓双手,“有烟吗?”他想抽烟。
“没有!”卫清懒懒地回应。然后,他又说:“带我去封锁线,我要见负责人。”
那吉普赛人一脸怏怏,“我可以带你去,他见不见你就不好说了。你的级别太低。”说着,他从风衣下拿出一把插着刺刀的冲锋枪,身子一闪,钻进了拐角处的一个小门里。
卫清定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因为,这小门,很有可能是茅房。
他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尴尬。
“进来吧!”里面传出吉普赛人的声音。
卫清闪身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条楼梯,顺着楼梯爬到天台上。
“你找我?”一个身穿皮大衣的保卫者迎向卫清。此人身高马大,一脸戾气,是个斯拉夫人,坊间俗称‘战斗民族’。“军士,你有什么事?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他走到卫清跟前,出于礼貌,伸出右手。
卫清看了看对方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心里非常介意,拒绝握手。不客气地问:“你就是这儿的负责人呀?小兵,告诉我,为什么要封锁宪兵队!”
保卫者班长把敞开的皮大衣向后甩开,姿态非常高冷。“你管的着吗?”
就算对方不肯回答,卫清也知道原因。“是不是因为杀人,还有偷枪的缘故?”
保卫者班长沉下脸来,“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哪个和你约会的大嘴巴说漏了嘴?”说话时,扭头瞪向一旁的吉普赛人。
吉普赛人慌忙摆手,想要解释。
卫清淡然一笑,“不关他的事。而且,小兵,你的用词不恰当,在这里不能用‘约会’两个字眼儿。”
天台的边缘架着一挺机关枪,一个身披斗篷的保卫者趴在那里,回头对卫清说了一句:“他是故意的,他那样说,是在故意诋毁你是同性恋。在这里,同性恋者牲畜不如,是要被关进监狱的。”
闻言,卫清不再搭理那班长,转身走向天台的边缘,举目远眺,眺望宪兵队的方向。
那保卫者班长跟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对卫清说:“新来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被分配到我的班,你的冷静非常让人厌恶。”
卫清无视身后的威胁。而是蹲下来跟那机枪手聊了起来:“这里是居民区,到处都是平民,而且,前方的视野也不算开阔,如果开枪扫射,势必会伤及无辜啊!”
那机枪手倒也愿意和卫清聊天。他回答道:“班长已经提前设定到了射击范围。你瞧,我的枪口正对着大门,如果真打起来,我只负责对那一块进行压制。至于别的地方,自然有其他人负责。”他一说起来,就再也关不上话匣子,把斗篷一脱,侃侃而谈:“知道嘛,封锁线分好几个区域,有远程火力,有中程火力,有近程火力,我们各有各的分工,就算真打起来,也不会出现乱开枪的现象,更不会伤到平民。除此之外,还有负责近距搏斗的弯刀队,他们全都是班长的同乡,个个凶猛无比,说是绞肉机也不算夸张……”
“佩服!”卫清不置可否,但还是佯装竖出大拇指。
看来,里昂保卫队,挺有料的。难怪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封锁宪兵队。
机枪手又道:“弯刀队虽然很厉害,但也不算什么,咱们的军尉才更厉害呢!日前,他一个人混进宪兵队,从戒备森严的枪械库里偷了整整十把手枪呢!!”
“是嘛。”黄毛是不是很厉害,卫清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偷’,又算得了什么本事呢?卫清拍了拍那机枪手的肩膀,道:“好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吹风受冻吧,我要去找家酒吧喝点酒精饮品暖和暖和。”说罢,站起身子下楼离开。
在经过那保卫者班长身边时,对方又说了一句威胁的话:“新来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被分配到我的班。”
“我知道了,你都已经说第二遍啦!”
看在那班长也是奉命行事的份上,卫清也不和他计较,离开封锁线,自去找黄毛算账。
循着黄毛的定位,卫清来到郊区一家酒吧。
街道非常僻静,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酒吧也不怎么引人注目,闪烁的霓虹灯显示着它的名字——别列兹多夫。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就算它的名字叫星期八、星期九,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也不会有人多看它一眼。
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站在酒吧前的路中央,津津有味地抽着昂贵的香烟。
卫清刚要走过去,即被拦住!
那青年用法语说:“滚,快滚,想死的就进去……”他的发音不怎么标准,带着别扭的北部口音。
法国北部和南部的发音方式是不一样的,就像两个国家说着两种不同的话。
就在卫清还在为那些话感到纳闷的时候,一个黑影突兀从天空坠落,砸在霓虹灯上,扯断电线,电花啪啪作响,灯泡的爆炸声也像炒豆一样。
注目看去,却发现,那坠落的黑影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什么~”卫清悚然受惊。急忙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然而,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硕大的大厅里,几十个人挨着跪成一排。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相应数量的人是站着的,那些人里,有身穿保卫者制服的,有流里流气的街头痞子,还有手持马鞭、赤裸着上身的黑人。
离门最近的一个黑人扬手朝卫清甩出鞭子。
卫清刚想伸手去接,却猛然发现鞭子上有倒刺,顿时勃然大怒,扑过去劈手夺过马鞭,大骂道:“一句话不说就拿鞭子抽我,你哪来的胆子?谁在给你撑腰??”一拍掌拍在对方的锁骨上。
那黑人顿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住手——”
一声暴戾的喝声传来。
卫清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留着披肩黄发的青年朝这边走来。
这黄发青年的模样大概十七、八岁,个头中等,脖子细长,身材较瘦,显然是还处在发育阶段。上身穿着运动服,下身穿着半截马裤,脚上穿的是休闲鞋,脖子上还挂着听音乐用的耳机。整副打扮,有点儿不伦不类。
他给卫清留下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街头痞子。
卫清猜测,此人大概就是黄毛军尉。不过,他还是佯装不知的样子,一脸戏谑的道:“小屁孩儿,你妈正叫你回家吃饭呢!”
人群中又走出一个青年,冲卫清骂骂咧咧:“叫……叫……叫你妈个头。”
这样骂人,很没有教养。
骂骂咧咧着,就从衣兜里掏出匕首,挺起匕尖向卫清刺来。
黄毛军尉伸出胳膊拦住同伴,道:“兄弟,别冲动,看他的样子,像是我的手下。”继而,又扬了扬头,对卫清道:“没见过你,新来的吧?我是这儿的最高长官,是你的上司。”
看着痞气十足的俩人,卫清心里暗暗想道:“谁要是当你的手下,连逝去的祖宗都觉得丢尊严。”这样想着,就对对方持零容忍态度。掏出手机对黄毛军尉质问道:“我是里昂保卫队的新成员,今天刚到。我来问你,你把部队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黄毛军尉说:“我打算接管这里。刚刚死在外面的那个,就是这儿的老板,我让人把他从天台上扔下来的。”
卫清皱起眉头,“接管这里也用不着杀人吧!……”然后,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更用不着侮辱剩存者的尊严。”
黄毛军尉道:“对付他们,就应该把他们的尊严彻底夺走,让他们永远抬不起头,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小命在我的手里握着,我随时都可以杀他们全家。”
这时,那位持匕首的青年不耐烦道:“他是你的手下,别跟他解释这么多,他的猪脑袋是不会……”
没有教养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对付刚才那位持鞭的黑大汉一样,卫清也一巴掌把这青年拍倒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份儿了。
“你……”黄毛又惊又怒,翻着一双死鱼眼瞪着卫清,“你敢打他?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他爸爸可是参议员!”
卫清一脚将痞子青年手中的匕首踢开,淡然道:“别说他爹是个议员,就是法国总统又能怎么样?”继而,话锋一转,变得杀气腾腾:“倒是你,军尉,你身为里昂县最高军事主管,不好好治理你的辖地,反倒跟官二代勾结在一起兴风作浪,你就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黄毛挥手喝止卫清。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你一个小小的军士,也敢来对我指手画脚,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卫清震憾,震憾于对方竟然不怕他这个暗夜猎手。“嘿~,你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有什么不敢的。”黄毛军尉掏出了手枪。
他,算是有历史以来最暴戾的一个主管吧!
不但杀别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见状,先于卫清有所行动,大厅内凡是身穿保卫者制服的全都一拥而来制止黄毛军尉。
那些没有穿着保卫者制服的倒也冷眼旁观。也许,他们只是临时雇用来的打手吧!
“都别拦着我——”黄毛军尉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举起手枪朝天花板连开数枪。
保卫者们虽然不愿意退让,但也不得不退开。
黄毛军尉是这儿的最高军事主管,掌握着生杀大权,谁能反抗他呢?
以前,没有人敢!
现在,有人敢!
卫清扑过去劈手夺过手枪,将手枪卸成一把零件。然后,施放出杀气:“小子,我是来这儿上任的,我是新世界的战士,不是你家的阿猫阿狗,岂容你说杀就杀。就算地区领导人想要杀我,也得先通过军事法庭判审,然后才能定罪!你——,真当自己是土皇帝呢?”
一瞬间,汹涌的杀气全都凝向黄毛军尉。
黄毛军尉只是个痞子,他不是暗夜猎手出身,他连战士都算不上,他只会仗势欺人。如今,碰到卫清的杀气,总算是遇到克星,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一下子吓瘫在地上,连站立的勇气都没有了。“求你……别杀我……”
他连灵魂都在颤栗。
卫清收回杀气,换回正常神态,以长者姿态拍了拍黄毛军尉的脑袋:“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懂得法律。我会把你交给军事法庭来审判,看你的舅舅能不能从军事法官手中救下你吧。”然后,又摊开手掌,道:“把部队控制权交出来!”
黄毛军尉战战兢兢地掏出一支‘钢笔’。
这支钢笔不是普通的钢笔,而是权力象征。有了它,就可以控制整个里昂保卫队。
卫清接过钢笔,走向众人,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军尉,一切都要听我指挥。”
保卫者们齐齐敬礼:“遵命!”
保卫队,就这样被卫清控制了。
其实,钢笔并没有什么魔力,它不能控制人的思维。这些保卫者,一部分是出于被纪律约束,一部分是出于为佣金的缘故。
他们才不管自己的上司是谁呢,只要能继续获得丰厚的佣金就行了,他们不介意听谁指挥。
扫视众人,并没有发现异样的声音。
在场的众人,谁也不反对卫清。保卫者不反对,那些坯子和持鞭大汉又能怎么样呢!
“谁是这里的头儿?”卫清问众人。
一名保卫者答道:“您就是。”
“除我之外。”
应声,门附近躺着的那位持鞭黑人举起手臂,“我……”他还在抽搐,连吐字都不清晰。
卫清遂走过去解除他的不良反应,责备道:“你怎么这副打扮?看见我进来,为什么还要袭击我,就算不认人,也总要认制服吧!!”
那黑人揉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很抱歉,军尉!我好多天都没有休息了,脑子一时犯浑。”
“算了!”卫清不在追究。又问:“你现居何职啊?”
黑人答道:“我是里昂保卫队参谋军士。”
卫清拉下脸来,生气地道:“既是参谋军士,就应该一心放在练兵上,大半夜的,来此凑什么热闹嘛?!”
那黑人低下头来,“我也是……军令难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