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这个小院后,嬴纵刻意去打听了一下。
原来这个小院并不是个独立的小院,嬴纵第一次看到小院高高的院墙时,总觉得这墙与小院的门极不协调,他的直觉完全没错。
小院以前不是小院,而是大院的后院,是大院主人的奴仆们居住的地方。
按理说在旧时走马街鼎盛无比风光无限的时候,曾经的大院怎么也该将大门开在走马街旁,但大院的主人乃是当时临江县中唯一的举人老爷,虽然在京中任职一直没有返乡,却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在临江县中这个最为热闹繁华的地带购置了这片地产,修起了高墙大院,让父母和兄弟姊妹在这里居住。
那时走马街两旁几乎都是商贾之辈,作为清高的读书人,当然不愿跟这些浑身粘满铜臭的商人为伍,于是这座大院就别具一格地将正门开在了相反的方向,据说背后那条街上曾经的大门前还有下马石和精选青石搭成的牌坊。
主人清高,奴仆们却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于是就在这边开了道小门,以便于外出采买。这种下人居住的地方,主人几年还难得过来一次,自然也就没去注意。
等到后来的土改时期,大院的后人有的逃到国外,留下来的或被镇压或被清算,年龄小的被彻底改造成了普通人,大院也被没收为国有资产,分给当时没有房屋居住的穷人。
而住在后院中的下人本就是穷苦人,所以房产虽被收为国有,他们却得以安危无恙地继续在这里居住,只不过手中持有的不再是房契,而是长期有效的使用权证,并且每年还要象征性地交上一点房租。
曾经的大院在分配给穷人时,就被七零八落地划分成了许多小块,分属不同的家庭,到后来由于走马街的萧条和县城新中心的兴盛,住在大院中的住户搬的搬,走的走,原本的大院便被拆得面目全非,改成了百货公司的仓库,直到现在完全荒废成了县里有名的危房。
只有曾经的小院还因为一直有人居住,保持着原有的风貌,建筑也几乎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就象这走马街一样,成了证明临江县城古老历史的一个证明。
阮大丰最先就看好这个地方,想开发成具有晚清风格的仿古小区,但是无往不利的阮总却在这个地方碰到了商业生涯中最大的一块石头。
不管是阮大丰还是替他解决拆迁难题的手下,都是临江县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小县城中人口不多,转来转去都沾亲带故,加上于七本也是生活在这片区域中,可以说走马街的住户们是看着他长大的。
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拆迁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走马街也就成了临江县开发浪潮中被人遗忘的角落。
嬴纵看中的便是这里的清静,所以在了解到阮大丰曾经想开发成仿古小区的想法后,就觉得阮大丰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大老板,还真算得上是匠心独具,眼光独到,所以他也就有了同样的想法与构思。
把这些想法告诉身边的姜晓若,女孩眼中顿时就生出许多晶莹的小星星。姜晓若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城市里象牢笼一般的小方块住房虽然因为价值的原因可望而不可求,但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乡下宽敞的住房和古朴简洁的风格,更符合她心中幻想的家院。
听到嬴纵的想法,姜晓若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还不说只要是嬴纵作出的决定,她都会彻底地毫无主见地附同。
于七带着一名个子高高的长得非常瘦弱的青年来到正屋门前时,嬴纵和姜晓若都正沉浸在嬴纵想象和描绘出的传统风情中。
“嬴老板,这是我兄弟,美院毕业学设计的”,于七介绍同来的青年,又用手捅了捅青年的腰,“叫纵哥!”
“纵哥!”青年木木地叫了声,象个木偶一样,嬴纵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没有半点灵气的青年,居然是学设计出身,也难怪在到处的大城市中都缺乏设计人员时,他还留在这个偏僻的县城中,在于七这样的草头装修班子中干活。
“嬴老板,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告诉我兄弟,你叫他十三就好了,他是我们家族的老小,大排行十三”。
也许是因为嬴纵没有为难和刁难,于七在嬴纵面前也就话多了起来,很热烙地套着近乎。
后来的几天,于七带着一帮手下几乎是从早上天刚亮就开始干活,一直到夜暮降临,用曹老三的话来说,“纵少,我们帮阮总做事时都没这么认真过”。
嬴纵很认真地看着曹老三,“你敢偷懒吗?”
曹老三只有傻笑,绝对非常纯粹正宗的傻笑。
这几天中,嬴纵也渐渐跟于七一帮人熟悉,也发现这些表面上很粗鲁的家伙,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柔弱的地方,而且在解决了温饱时,也并不象平常那般凶神恶煞,跟影视中常见的黑社会完全不是一回事。
姜晓若也慢慢不再感到畏惧,也常常买些瓶装的矿泉水给这些人。于七手下的小混混们干起活来也跟打架一样的拼命,这也是他们能博得姜晓若好感的原因之一,而在熟悉了以后,也都随同曹老三一起称呼她为老板娘。
姜晓若开始时还红着脸不知所措,两三天后就开始默认了这个崭新的身份。看到姜晓若进入了角色,嬴纵也就放手让姜晓若按照自己的想法和于十三手工绘制的设计图,看着于七一帮人在不破坏原有风貌的前提下,将小院改装成酷似旧时茶社的精致居所。
闲下来的嬴纵便开始游荡于县城中最大的三个菜市场,按着脑中记下的在医院住院部中闻到过的各种典型病症相对应的气味,组合着各种不同的菜品。
当然,对一些不敢怎么保证口感的组合,可怜的姜晓若就成了如同酒厂中的品尝师一样专门鉴定味道的专家。
还好这些组合仿佛也遵循着嬴纵摸索出来的气味相生相克的原理,只要是能彼此融合达到某种具有针对性的配方,做出来的菜都没有什么怪味,只是姜晓若有些担心地告诉嬴纵,所有的菜品都很淡,没有怪味但也没有什么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独特风味。
姜晓若很担心凭借这样的菜,能否保证生意红火,不过她也很肯定地说至少这些菜吃过以后,口里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是身心内外都有种被净化过一般的清爽。
“我们卖的,就是这种清爽!在大鱼大肉和油腻后与众不同的清爽!”,嬴纵信心十足地告诉姜晓若。
只要是嬴纵说的,哪怕嬴纵说看到有六条腿的猫从街上跑过,姜晓若都会将好看的一双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门牙说:“真的呀!”
原本要半个月才能完工的工程,在嬴纵漫不经心偶尔看上一眼中,居然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全部完成。当然,除了于七等人干活没有偷懒之外,炎热的晚上不用担心打扰人睡眠而几乎是加班到深夜,也是装修能这么神速地结束的原因之一。
这几天阮大丰都没有出现过,听每天都来看一次的阮雄说,好象阮大丰又到省城去了。
在装修结束打扫卫生清尾的这天中午,嬴纵才接到阮大丰的电话,也终于明白阮大丰对他慷慨无比的投入,是出于什么原因。
“阮总,付出如果没有回报,社会就会乱套,是这个道理吧?”
电话里嬴纵跟阮大丰开了个玩笑,当然这个玩笑也让阮大丰明白了嬴纵已经应下。
既然已经万事俱备,开饭馆也用不着等什么东风,嬴纵就跟于七约好,第二天上午九点零九分,来帮他挂上招牌,蒙上红布,等第三天阮大丰和阮大丰去邀请的神秘嘉宾回来,中午十二点十二分,正式剪彩开业。
“纵哥,下午没事了,跟我去挑几名服务员吧,保证比到人才市场去找的好得多。我会所的服务员都是送到省城去培训过的,你肯定能满意”,阮雄见缝插针地对满院转悠四下又摸又看的嬴纵说道。
有了异能和发现了家传推拿手法的奥秘,只能说嬴纵的信心和傲气都有了彻底的大转变,但好奇心和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产业而生出的兴奋,仍然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装修一完,嬴纵就象个好奇宝宝一样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弄得跟在他身边的于七很是忐忑,生怕有什么地方没弄妥。
同样忐忑的还有姜晓若。
除了即将正式上任从事老板娘职业的新奇和新鲜还有略微羞涩的期待,姜晓若也有些莫名涌上心头的担忧。
自打开始装修以来,嬴纵就成天忙,晚上回到廉租房随便冲个凉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再没碰过她一下,更不用说那羞人的亲热抚摸。虽说可以让她不用担心嬴纵会忍不住冲破那最后一道防线,可也担心以后嬴纵会不会象小说中和影视里看到的商人一样,终日忙碌于生意和应酬,来往于灯红酒绿,而忽略了她的存在。
“终于完工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打拼,一起开创我们的未来!以后,我们不管白天晚上,都再也不用分开!”
嬴纵拉着姜晓若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眸,说得很认真,很用心,很虔诚,完全不管跟班一样跟在身边的阮雄,还有跟班的跟班一样吊在最后的于七。
姜晓若很开心很满意,非常的开心,非常的满意。
不是因为嬴纵说一起打拼,而是因为嬴纵无比认真和用心地对她说,再也不用分开。
“嗯哼!”阮雄实在看不下去了。虽说姜晓若令人惊讶地一天比一天秀色可餐,阮雄和于七都私下很奇怪难道传说中的爱情真能让女人如鲜花怒放,但是再漂亮的女人和再帅气的男人,做出这种琼瑶阿姨的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一幕,阮雄还是觉得酸,非常的酸。
心酸。
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阮雄从未对女人上过心,在他看来,所有女人看上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兜里的钱,和他身后那棵令无数人羡慕不已的大树。
但是现在阮雄只羡慕既无钱又没身kao大树的嬴纵。
“你病了?!”嬴纵象被踩到尾巴的雄狮,怒目而视。
“我错了……”,阮雄象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