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绍康一行四人开车来到了北邙陵区,远远望去就是满眼的大小不一的坟头。绍康刚看到一个人想上去问问哪里还有更好玩的地方,走上去轻轻一拍那人的肩膀,就见那人慢慢的转过了头,绍康和肖慧这一看满是一脸的惊讶,简直就不敢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是一个老头,看到绍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呵呵呵的笑道:“小同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还真是缘分。我本来还想下午早回去再打听打听你们的住处呢,这下可好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老头说着就把一把小巧的考古用的手铲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老头再仔细一看绍康的身后面,除了前一天晚上见到过的那个小女孩,竟然还多了两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老头倒是不见外,和呵呵的笑着对绍康说到:“这都是你的朋友啊?”绍康“啊”了一声,尴尬的点了点头,毕竟昨天晚上说好去找人家的,可现在却是在这里见面了,难免有些尴尬。
秦岭一看这老头的打扮:一顶青色的高檐帽子,一件黑灰色的衬衫,一条青灰色的裤子,一双黑色的软底运动鞋,一对脏兮兮的双手,一副瓶子底一样厚的眼镜,一张风吹日晒的脸,一种敬业钻研的学者眼神,就知道这个老人肯定是高考古工作的,俗话说:考古考古,连蒙带唬。风吹日晒,满脸尘土。看似风光,整天辛苦!秦岭看着眼前的这老头,就是活生生的一个现实例子,不禁微微的一笑,走了过来说道:“老先生,您在做什么?”老头看着秦岭又看了看绍康,绍康对秦岭说道:“老秦,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钱一忠教授,是省里的考古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秦岭忙微笑着对老头说:“钱教授幸会,幸会。”钱一忠教授也微笑着问道:“这位是?”绍康忙说道:“钱教授,给您接受一位同行,这位是北京古文物研究所的研究员秦岭。”钱教授一听说秦岭是北京古文物研究所的研究员,马上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满手的泥巴紧紧地握住了秦岭的双手说:“原来是北京来的老师啊,怪不得气质都与众不同呢。”秦岭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忙说:“钱教授别听绍康瞎说,我也就是给所里的老师们打打下手。”钱一忠却是极认真的说:“你们都是把地方来的人,就不要谦虚了。”说着话就把自己的工作证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秦岭,秦岭小心地接过老教授的工作证看了看上面的钢印,又看了看工作证上面全国考古学者统一的顺序编号,全都是真的。看完之后秦岭连自己的工作证一并交给了钱教授,钱教授也仔细的看了看秦岭的工作证,毫无差错。钱教授笑着说道:“还希望秦老师多多指导啊。”秦岭忙摆了摆手说:“老教授您太客气了,在您面前我怎么能称是老师呢?”
绍康一看两人聊得倒是还挺热乎,就盯着秦岭问道:“老秦,怎么样钱教授的工作性质和你一样吧?”绍康说着话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着秦岭。老秦当然明白绍康问的意思是说:这老头是不是真正的考古工作人员?钱教授倒是也挺知趣,装作转过头的样子咳嗽了一声,望着北邙的远处。秦岭冲着绍康点了点头说:“我和秦教授是一个工作性质,都是考古专业的,这错不了。”老头转过头笑呵呵的看着绍康问道:“这下相信了。”绍康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忙岔开话题说:“钱教授,这里还有两位,昨天晚上您见过的这个女孩叫:肖慧,她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生是慧子的同学叫:山景天,都是今年刚从大学毕业的考古系的学生。我叫龙绍康。这次我们都是过来玩的。”钱教授用手背托了托眼睛,将这四个人有自己的看了一遍,唯独走到山景天的身边,说道:“小伙子,考古事业是很难遇到人才的,希望你能真正坚持下去,不要走偏了路。”山景天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陌生人都对自己好像存有戒心一样,但还是唯唯诺诺的答应道:“谢谢老教授的指点。”钱一忠教授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和他说什么。
秦岭问道:“教授,您在这里干什么呢?”只见钱一忠用手挠了挠已经花白的头发,说:“实不相瞒,我是在找一个墓葬,但是找了一年多的时间,总也定不准位置。”山景天开口说道:“您可以专项资金,专门把这个地方承包下来,然后再打开不就知道墓葬的位置了吗?”老头看了看山景天,有望这一大片正长势良好的麦苗一脸踌躇的说:“我也想资金,也过好几次,但是上面的领导都说是财政紧张,并且这个项目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眉目,等什么时候这个项目落实了,财政紧张情况缓和了,再拨专项资金。”说着话老头一抖手自嘲地说:“我虽然姓钱,但我这是一分钱也没有啊。再说,这眼看就到了麦口,怎么也得让老百姓收了这季麦子啊。”绍康打趣地说道:“这可真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钱教授笑着摇了摇头说:“谁说不是呢。”肖慧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想干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那些贪污腐败,跑官买官的人只会为了自己的帽壳子,不顾事情的大小一味的敷衍,这是什么世道啊?”绍康知道,肖慧这是这几天所见到的不顺心的事情中的一件,难免会有所感慨。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总是边边角角的有型有棱总要让自己磕碰一番,去去锐气,才能完全适应社会。说实话这个社会真的不需要这么多有个性的人,所以只有那些会溜须拍马的人总会得到重用。绍康看着肖慧发完感慨,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钱教授一脸的无奈说道:“谁说不是呢,现在有些人都看准了这块老祖宗的风水宝地,盗挖之风屡禁不止,我看着真是心疼啊。其实我看到的这个墓也早就有人盯上了,只不过我时常回来转转,才使他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得手。但是这连绵几十公里的邙山,就凭我一个老头子又怎么能看得过来啊。”肖慧看着钱一忠教授一脸无奈的样子,走到老头的身边说:“钱教授昨晚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你的意思。如果你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老头看着肖慧激动地说:“谢谢你姑娘。”
秦岭望着眼前的一片坟茔向钱教授问道:“这邙山大部分的优势位置让这孟津县占了一多半吧?”钱教授挺了挺腰杆有些骄傲的笑了笑说:“谁说不是呢,其实这邙山的美,就在于它的神秘和不凡:美在厚重的人文情怀,神在他埋葬了太多的历史岁月。从广义上说:邙山西起洛阳之北,沿黄河南岸至郑州北,而狭义上的邙山仅就是洛阳以北黄河与洛河的分水岭,也就是现在的洛阳北孟津县以内的黄土地区。在这邙山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段内,光是皇家陵园就有五处,文臣武将、商贾名人的墓冢更是数不胜数。正如唐代诗人王建在《北邙行》一诗中写到的: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旧人墓。旧墓人家归葬多,堆着黄金无置处。这就说明:在唐代的邙山已经就是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了。再就是白居易的诗中也说:洛阳城北山,古今葬冥客。聚骨朽成泥,此山土多白。更是说明了邙山的墓葬之多。”
大家都听老头一个人神采奕奕的在那里讲,一看地下的影子已经很短了。秦岭多钱一种说道:“钱教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办?”老头一下从亢奋的谈话中清醒过来,便问道:“你们回去,是要回县城,还是要回北京啊?”绍康忙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现在先回县里。”钱一忠一听一脸的高兴,忙说道:“那好,我同你们一起回去,顺便也进一下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顿饭。”五个人说定,就一同上了车,又返回到了县城。
到了孟津县城钱教授专门找了一家高档酒店,摆了一桌子的当地特色酒席,秦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钱教授让你破费了。”老头一听忙摆手笑着说:“看到你们年轻人还喜欢鼓捣坟墓我很欣慰,这一行看似风光,其实又累又险。再说你们都是从大城市里来的,也算是我给你们接风洗尘。”说着话大家又客套了一番,五人都已经入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头的情绪也开始高涨起来,说了许多考古界的奇闻轶事,逗得这帮小年轻的又惊又喜。突然钱教授话锋一转,向绍康问道:“你们真不认识北京的何三爷?”绍康先看了一眼肖慧,又看了看秦岭。秦岭看着钱教授,接过话茬稳了稳心神说:“钱教授,我们的事情可能您也已经知道了一点。实话说了吧:何三爷是看着我和绍康长大的,也算是我们的师傅。”老头一听这句话那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何三爷,自己的救命恩人终于有了消息,喜的是预计自己的这个考古进展又要有新的态势了。忙向秦岭问道:“那何三爷今年高寿,身体怎么样啊?”秦岭说道:“今年三爷74了,身体硬朗的很。”钱一忠教授听完了的合不拢嘴说:“等我完成了这次工作,就去北京找何三爷,也算是叙旧,也算是去看看当年救命的老哥哥。”
秦岭看了一眼绍康,绍康便向钱教授问道:“你你一直在说何三爷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钱一忠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满满的一大杯酒,两眼已经噙满了泪水,仿佛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幽幽地说道:“那是1978年,文革刚结束,一切开始复苏,考古当然也不例外。在文革之前我和我的导师做了一个大项目,但是因为动乱也就停了下来。当年做的记号,十几年过去早就找不到了,只能找到当年的大体位置,可就是无法精确测定需要发掘的准确位置。有人就说找何三爷和他的师兄来帮忙,终于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何三爷和他的师兄,何三爷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也是被我的导师的真诚所打动,就决定陪我们走这一趟,并且何三爷还特意邀请了他的师兄一块来。记得当时,何三爷的师兄我们都叫他二哥,管何三爷叫三哥。三哥和二哥通过精确推算和星宿排列,以及风水的布局,终于确定了我们要找的那个墓葬的精确位置。但是当时我们的探测仪器差,技术也受当时环境的影响根本就不跟不上,一切都是听何三爷和他的师兄的安排,在两位高人的帮助下一切进展的还算顺利。后来,等进到大墓里面的时候,二哥看了看整个墓室周围的布局说:那个墓太大,但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到了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安全,我们一开始每个人都是十分的小心,一切进展的也算顺利。我们做完墓里面的测绘和布局,准备出来的时候,二哥对三哥还说自己已经老了,等做完这一趟就准备金盆洗手了。两个人还商量着等老了以后一起下下棋,钓钓鱼呢。可是事故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就在我们刚返回到第一道墓门的时候,我们考古队的另一个年轻队员也是出于好心为了让二哥和三哥稍稍休息一会,自己就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墓室的墙上有一个放油灯的小龛,他就想把油灯点上,节省以下手电中电池里面的电,可是他刚一伸手,三哥就喊了一句:别动油灯。可还是晚了,原来那就是整个墓室里面的暗道机关,油灯移动,就见从各个方位向我们射过来好多的箭。二哥一看形势不好,一把就薅住了三哥的脖领子,猛地把三哥往后一扯,三哥就平躺在地,因为我和导师都在三哥的身后,三哥一倒下就正好把我们暴露在外面,所有的箭就直奔我们过来,二哥眼都没眨一下伸开双臂就把我和导师都护在了身下,可他自己却成了箭靶子。”说到这里钱一忠教授已经是泪流满面,肖慧递过了纸巾,钱教授慢慢的擦了擦眼泪,接着说:“二哥临死的时候还对三哥说:不要让三哥怪罪我们,还说:将军难免阵前亡,瓦罐不离井口破,自己这样也算是还债了。还让三哥也不要再干这行了,三哥答应了他的师兄,帮我们做完了那个工作之后,据说何三爷也就隐居了,再后来我就没有了他的消息。当然,我们考古队的那个年轻的队员也付出了自己的年轻生命。这说话间就快20年了。”说完钱教授已经是泣不成声。
绍康和秦岭听完之后也是唏嘘不已,肖慧也低着头不再说话,山景天直愣愣的眼睛也早就听的发呆,但是他的眼神里面却有很多更复杂的神情。老头一看大家都停下了筷子,擦了一把眼睛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说了,来来,大家吃饭。”大家才又继续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