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驿)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东晋王献之的妙句,使山阴驿道从此声名远播,名士吟咏不绝。自此,西南迤行,远山近水、小桥凉亭、田园农舍,相映成画。画中游而身亦入画,晴日风雨,无不相宜。旧时的山阴驿道,是一条石板铺砌的道路。处处,举步逢水乡,柳暗又花明的境界。难怪陆游长大后,会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咏。
越州古城,一直是州治、府治的所在地,同时又是山阴、会稽两县的县治所在地。这种州、府、县,同城而治及两县同城而治的格局,一直延续下来。
诗经。国风《女曰鸡鸣》有曰:“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意思是和你一起共同举杯饮酒,一直和你白头偕老。我们弹奏琴瑟增加酒兴,何等恬静怡然、快乐美好啊。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蕴涵心有灵犀,彼此和谐,共同面对、驾驭世间万事万物。
吴央与赵构,你吹。箫来我鼓瑟,我运筹来你帷幄。一切有如音律相通,那么融和美好。神仙眷侣般,相随相依、和谐美满,夫唱妇随、甜蜜旖旎,风景这边独好!
恩爱缠绵有尽时,地老天荒无人知。蜜月虽有尽,爱意愈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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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赵构领辛永宗、邓小乙,亲自来接她回行宫。吴央感觉自己不能骑马,要邓小乙开走轻舟,带上羚驹儿,泊船钱塘江港口,将马儿带回行宫。其余三人行走一段,搭乘乌篷船。
回到行宫,她的住处,被安排在御书房隔壁。虽然仅仅一套间,然规格上,自然是“开府仪同三司”。外间办公,里间卧房。品阶拜少师,职务还是带刀侍卫,当然早已是不用当差的带刀侍卫。最高品级侍卫,办公、居住,相邻御书房,顺理成章。
走进外间,一应办公用品齐全,布置简洁雅致;走进里间,家具古色古香,还有一张贵妃榻,一套靠背椅,很是典雅素净。知道是他要人这么安排、布置的,她很满意。
她靠在贵妃榻上,言之要休息一下。赵构吩咐幸永宗,要他安排两个护卫,一人一天,每天午膳前,轮流前来打扫、擦洗一遍屋子。外间瓷瓶里的鲜花,三天换一次。
辛永宗退下,他关上门,坐她身边,宠溺地看着她。“宝贝,这样安排与布置,可以么?不行的话,我再调整。”
她坐起来,钩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很好,我很满意,谢谢君上。另外,最近两个月内,我不能走出行宫之门,不能骑马。如果我需要什么,会吩咐前来做卫生的护卫,出去买,或者领了送来。你忙你的国事,近两个月内,你晚上最好不要来这住,好吗?”
“为什么?不行,我做不到。”他抗议。
“好吧,三天来住一晚。你要按我说的做,不能伤着我这。”她将手,按在腹部。
他弹跳起来“什么?你,你有孩儿了?”惊的瞪大眼睛,大声嚷嚷。
“小声点,别惊着我们的宝宝。我想,应当是的。我一向,月事很准时。本来,8月21日左右,就该来的。已经过了20多天,也不见来。另外,我最近很犯困,食欲也差,也很容易疲倦等等,种种迹象表明,应当是怀孕了。我感觉,应当是我们初。夜晚,怀上的。因为那晚,我有不同于后来的特别感觉。”
“天哪!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你,厚待我。”
言罢,抱她坐腿上“那,这几日就可以册封你贵妃,举行册封大典,等同补你婚礼。好不好?”
“阿德,不急。等届满五个月,再册封也来得及。我会格外小心,保障不出意外,以度过五个月的危险期。胎儿,只要能够度过五个月,就会安全了。因为,我推算过,只会怀孕一次。如果这个保不住,我们就真的没有自己孩儿了。这个孩儿,是我推演过,也祷告观世音菩萨所得。如果再祷告,就不灵了。八月十四日一早,我设案、焚香,单此祷告,求上天、求菩萨赐我一子。因为我坚信,我们两的遗传基因,必将生出一个英俊挺拔、天资聪颖的孩子。所以,今后的饮食,我会亲自开单,亲自上你的小厨房,亲手煮。我也不吃任何保胎药,必须保障不出任何差错。因为按推演,只要他能够诞生,就会安全地长大成。人。故而有玄意,是否能够诞生。”
“我清楚了,此后,你什么事也别管。实在重要的,你吩咐我一声即可。另外,要不要命御医来把个脉,确认一下?”
“不用!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自身感觉,更准确的。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你我,我不愿有人知道,我怀孕的事。消息这个东西,往往是一传十,十传百,大意不得。”
他放她斜靠榻上,将她吻个够。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言罢,一步步地,倒退着到门口,才轻轻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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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自己将有后,赵构似乎有用不完的干劲,对谁的态度都很好。除了上朝时间,一天要到她屋里好几趟。一切安然十天后,他过来,说是太后要见她。
“你怎么……能够不去么?”她一脸犹豫。
“我前几日,对太后说了我们的故事。昨晚,我陪她晚膳,她提出要见见你。大母这次回来,身体大不如前。辗转避祸战乱半年多,大母如何经受得了。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看看能不能有益健康。再说,你也知道,以后册封你时,也是要通过她的。所以,我许她,今日午膳前带你过去。”
“阿德,你应当过了五个月,再对太后说的。一切皆是命,好吧,既然你答应了,不去也不合适。那就,走一趟吧,快去快回。”
到了后院,心中一直有不良感觉,便迟疑着脚步。他以为她力乏,便扶着她走。她无奈,硬着头皮,走进太后屋子。
这是首次,正式近前拜见太后,以往,曾经远远见过几次。所以,行了臣子大礼。然后,感觉屋内熏香阵阵袭来,香味独特,沁人心脾。她起身,准备离开。
不料,太后命人取出一套新衣,说是专门为她赶制了几天。要她换上,说是还原女子形象,让她看看。语气十分温和,面色很是慈祥。
她无可奈何,进去换了,走出来,再次行了女眷大礼。
“果然,美若天仙!构儿对我说了,你是唯一令他上心的女子,他非常爱你。所以,本阁(宋,后宫自称:本阁、本位,不称:本宫)也会特别疼爱你的。来,这是我长期喜欢饮用的花茶,很好喝,很安全的。”
她不敢拒绝,端上品了一口。果然芬芳而有淡淡甜味,很是爽口,不免多喝了几口。然后,隆佑太后亲切地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对她唠叨个没完。
坐在一边的赵构,见大母这么喜欢吴芍芬。吴央,心中甚慰,笑眯眯地,静静端坐。
约莫被拖过了近半个时辰(近一个小时)。吴央感觉头晕目眩,虚脱感很强烈,手按越来越痛腹部,阵阵绞痛袭来,渐渐汗如雨下……
赵构慌了手脚……太后吓得脸色苍白,不忘大声喊着“快传太医!快!”
吴央艰难而吃力地,看着太后问“太后,茶里可有肉桂与天花成份?熏香,可含麝香配制?”
太后点点头,道:“可是我,这么用了四十多年哪!怎么会这样?”
只听吴央用骨髓里力气,哀叹:“祖宗,亡我孩儿!”就要倒了下去,赵构抢前扶住她,惊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御医来了,她感觉下。身已经见红,吃力地拽着赵构的手“君上,快抱我离开,不能阴污了太后。快!”
赵构迅速脱下自己外衣,将她裹上,机械地抱着她,疾步离开,御医赶紧跟上。到了她自己屋里,放她榻上。御医立即过来把脉。吴央睁开眼,吃力地说:“来不及了……给我配副,安宫药吧。”
说罢,腹痛,一阵紧于一阵,袭击着她。紧紧拽住赵构的手,挣扎着。抓他的手,爆出一条条青筋“君上,好痛……”她咬住自己下唇,立马被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陛下,快用丝巾,给她咬。不然,伤口越咬越深。”
他从枕边取来了丝巾,递给御医。后者赶紧折叠,塞她门牙处。
“你还不快快施救?杵着,干什么吃的,你?”
“陛下饶恕!她说得对,来不及了!她本人,挣扎着,无法施针哪。”
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活来地挣扎,他心痛难当。双手紧紧抓着她的一只手,眼泪簌簌往下掉落……但见她“啊……”地惨叫一声,便昏迷了过去……
这时,御医,取出银针,给她扎了几个穴位,救人要紧。接着,抓过床。上被子,覆盖她身上,探手拖出她的裤子,卷起来,搁置一边。请求皇上连被子将人托起来,他好垫进褥子。然后,急步外间,开方子,命跟班赶紧抓药,马上煎药、送来。然后,进去拔针,再把脉,才出来。
赵构跟出来,站着急急问“御医,情况如何?”
御医看着他哭得红红的眼睛,跪地求饶“陛下,陛下饶恕啊!大人无大碍,胎儿……在下无能,未能保下皇子,自当领罚!”
赵构,跌坐下去,扶着椅把,“说,具体些。”
“是,陛下。胎儿太小,才月余,估计不足四十天左右大小吧。臣刚刚查看过,才拳头般大小一血块般。所以,属于最容易流产期。一个不慎,就难以保住。臣到时,已经见红,所以来不及保胎了。”
“什么是熏香含有麝香?”他,目光凌厉。
“麝香,为雄麝的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腺囊分泌物,干燥后呈颗粒状或块状,有特殊的香气,是一种名贵药材,适用多种疾病。然而,却是孕妇与胎儿的克星。其药性,可用于难产,死胎,胞衣不下,活血通经,故而有催生下胎之效。常与肉桂为散,先贤医书记载,曰“香桂散”;亦有以麝香与猪牙皂、天花粉同用,葱汁为丸.外用取效,可混合制作堕胎丸。故而未婚者,尤其女子,不能用麝香入药。特别是怀孕女子,最忌讳麝香,麝香容易引起流产。熏香如果含麝香配制,纵然用量十分轻微,久闻则能够导致不孕,或者流产。”
“茶水中,含有肉桂、天花成份,会怎样?”赵构脸色,黑的要滴水。
“肉桂,乃樟科常绿乔木植物。肉桂即,其干皮和粗枝皮。干皮去表皮者称肉桂心,采自粗枝条或幼树干皮者称官桂。主产于广东、广西等地。大暑节前将树皮割裂,立秋后剥离,刮去栓皮,阴干。因剥取部位及品质的不同而加工成多种规格,常见的有企边桂、板桂、油板桂、桂通等。切片或研末,可生用。味甜略涩,微微的辛辣中含有爽口的香味。天花,有天花忍冬,也叫大金银花。还有锦葵科梵天花属植物,为肖梵天花,其含有可作染料、漆料的成份,因而对有些不适应肖梵天花者,则容易引起过敏综合症。肉桂、天花忍冬等粉剂,加少许于茶水中,味道甘甜可口,很好喝,也有益健康。本身是否有伤胎儿,不得而知。之前说过,麝香,加以肉桂、天花粉同用,可配制堕胎散、堕胎丸。”
“什么是安宫药?”赵构握紧的拳头,爆出青筋。
“宫,子宫也!胎儿在孕妇子宫中,孕育成。人形后,慢慢长大,足月分娩。而流产、引产,则比之足月顺产,更伤子宫,每每可能导致丧失再孕功能。安宫,则是疗治受损子宫,使之不留后遗症,但并不包含,子宫再孕与否。就好似,皮肤受损而用药一样。”
他掏出一条丝巾,给御医。“我清楚了。你去,将那个拳头般胎儿,放丝巾上,给他。母亲看看,然后取来给朕。”
“不可!陛下。给孕妇看看可以,你不能看,有阴气。因为事先不知,等臣到,陛下已经在那了,又抱过来,所以之前没有阻止。本来,陛下不可在身边的。”太医急了。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是一个生命!生命,你懂吗?你,照办就是。”
御医进去,须臾出来。“陛下,是个男胎儿。”
御医打开血块,边指边说,早期男女胎儿,各有何种区别。赵构,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到自己怀里。
“你没有能够保下,朕的未来太子,朕饶恕你。但今日之事,你要保密。这位娘娘,才是朕真正的皇后。由于种种原因,她多年以来,一直以男子身份跟随朕左右,辅佐朕。你要是泄露出去,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你的死期就到了。”
御医扑通跪下“谢陛下宽贷!罪臣自当守口如瓶,陛下放心。”
正说着,门外敲门叫,药汤送来了。
“你亲自喂药。半月内,你每天过来探视,专职调理她的身体。包括能够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开出单子。”
“遵命!”御医,还在抖落筛糠。
“起来吧,朕出去一会,就回来。我没有回来之前,你要密切关注她的平安,不能离开。”
御医赶紧起来,打开门,皇上立即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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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进了御书房不久就出来,走出行宫。辛永宗与邓小乙,立马跟上。
他扔下一句“去鉴湖!”匆匆走在前面。
到了鉴湖,他要跟来的两个,在悬窝树下,用刀剑,挖了个小坑。
“你们,退下百步外,候着。”
待他们退走,他打开丝巾,再看胎儿最后一眼。默默地,从包袱中,掏出一个精美盒子,将丝巾小包,放进盒里,轻轻放进坑里。亲手,一捧一捧,将挖出的土覆盖上去。泪水和着新土,渐渐盖严实。然后,取出香烛、冥钱,点燃,化灰。坐在地上,一张接一张地,烧着纸钱。泪水模糊了视线,轻轻低语没有停止:孩儿,我的孩儿,咱们父子尚未谋面,你就走了。你来这里投胎,还归你这里。来世,你要找个好爹爹。
孩儿,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都怪我没有听你娘的话,没有等你长到五个月,就兴奋地忍不住,告诉了我的大母,你的伯祖奶奶,然后造成如此大难,使你没有能够来到这个人世间,就匆匆去了。
儿啊,包裹你的丝巾,乃爹爹随身所用;你睡的盒子,是你娘送给爹爹的御印盒。希望你,带着爹娘的一片心意,到天堂去吧。去了也好,免得遭受人间的无尽艰辛与苦难。如果,你能够诞生世上,就免不了要做皇帝。做皇帝,多遭罪啊!皇帝这个宝座,就不是人坐的,该是神坐的。我就一凡人,所以特别辛苦,特别遭罪……
孩子,我的儿,爹爹要走了。你娘还等着我,没准,还在因失去你,而伤痛落泪呢……
我的孩子,我的儿,你,安息吧!
——最后,对着小小土堆,深鞠一躬。
抬袖,揩去泪水,离开,一步一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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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宫,太医坐在外间,开好的饮食清单,共五张方子。另外,药方三个。一起放在了案台上。看见皇上进来,赶紧行礼“陛下,吴娘娘,很懂医理的。臣已经,按她的配方,熬了温补止血汤,给娘娘喝了。臣这开了方子,请娘娘自己过目后,若无不妥,臣便按方子予以调养。”
“你,目前要称她吴少师,或者吴监军。将来,该称娘娘的时候,再改口不迟。”
“臣清楚了,请陛下给吴少师看看这些方子。如果现在不便,臣晚膳前来取,好亲自监督,备来晚膳。”
“傍晚来取,退下吧。”御医赶紧退出。
他,轻轻推门进去。见她已经睡去,两腮挂着泪痕,脸色十分苍白。他小心地抱她床。上,回头见贵妃榻上垫的褥子,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他出去,将外间的门,也插上。
回头,默然坐在床前。少顷,和衣、阖睑,靠在床头。心中,一片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