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钱熙拼命和张凡套近乎这段时间,黄巾士兵带着许多百姓走了过来,一眼望去,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可能是因为突然被叫出来,他们眼中都带着深深的畏惧。
钱熙命百姓在街上站好,便引着张凡一行人来到百姓面前,他朗声道:“这位是从徐州城来的天仪将军”。
黄玉珍面色一肃,这么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她,当了十几年普通百姓的她,突然感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求助的眼神望向张凡。
张凡立刻挡在她面前,大声道:“相亲们,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徐州城传出的消息,钱渠帅这也是想帮你们,想送大家都去徐州城过安稳日子,只是方法用的有些唐突,诸位莫要怪他”。
他说完,偷偷踢一脚钱熙,后者马上陪着笑脸拱手道:“对不起诸位,都是钱某太急切了,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说着弯腰下拜。天仪将军为这件事都亲自跑来了,他不装孙子还能怎样?
百姓之中议论起来,其中一个年龄很大,头发胡须一色白的老者,怒目喝道:“贼子休要讹言惑众,拿人为质胁迫青壮为尔等作战,以致无辜枉死,梧丘之魂尚存天地,尔等之言何以服众。”
这位老者出口便知其不是寻常百姓,而且似乎很有威望,此言一出,百姓们都愤怒不已,怒骂声骤起。
张凡大奇,对其一拜,问道:“老先生何许人也?”。
老者仰头蔑视张凡,也不回礼,冷声道:“东安县安阳乡三老魏正理。”
“三老”是县的下一级官员,类似乡长。作为有头脸的基层干部,“三老”少不了查证调停民事纠纷,算是负责教化,但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收税。
“三老”的人选一般讲究三寿,即上寿、中寿、下寿,其年龄分别以120岁、100岁、80岁为界,所以他们都80岁以上,学识广且备受人们尊敬爱戴的人。
张凡沉默了,他没想到还出了人命,看向旁边的钱熙。
钱熙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忽见张凡锐利的眼神,险些一屁股坐地上,忙辩解道:“兄弟,今日有一队骑兵来袭,我命人与之交战,新加入我军的青壮确实死了一些,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呀!”。
他话音刚落,百姓中便响起反驳声。
“胡说,分明就是你命他们去送死的,我可怜的孩子,呜呜呜”。
“他们都是种地的庄稼汉子,哪里会与人拼杀,都是你们*死他们的”。
“黄巾贼都该死,少来虚情假意”。
……似乎有了魏正理撑腰,百姓们纷纷起哄,一起声讨张凡他们,这一刻压挤他们心中的愤怒完全战胜了理智,没有谁再害怕黄巾贼会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别看百姓一向逆来顺受,总是在忍耐,可是爆发起来,绝对是一股悍不畏死的力量。
百姓群情激奋,张凡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疲兵之计呀!该死’,他眉头完全拧在一起,如果没有出人命,给些补偿,这件事情也就可以结果了,但是却偏偏出了人命,事情就难办了。
他转念一想,‘哪里来的骑兵?’,眉毛挑起,很快便想通了,‘肯定是颜良的那一百骑兵’,眼珠子一转,胸中已有丘壑。
“诸位有所不知,那队骑兵是渤海袁绍的人,领兵之人乃其手下大将颜良。袁绍此人野心勃勃,而且垂涎徐州已久,趁着陶谦讨伐董卓之际,便起了歹意,命颜良率一万大军来犯,意欲占领徐州。”张凡说到这里稍顿,他发现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正在听他讲述。
“颜良此人豺狼成性,扬言我军不降便要屠城,天仪将军为保徐州百姓安危,率军与之大战一场,虽说战败了敌军,但是颜良却逃走了。天仪将军恐其兵败而迁怒百姓,便循着踪迹追赶而来,沿途所见皆是无人村落,我军更是心焦如焚,到得东安县以为又要是一座死城,没想到诸位都完好无损。”
张凡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脸不红气不喘的将所有污水全数灌在颜良的脑门上。
百姓之中不少人都信以为真,窃窃私语起来,“幸好被绑来了东安县”。
所谓愚民,道理就在此处,他们太淳朴,很容易上当,张凡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当然还有不好骗的人在,首先魏正理就不信,他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张凡,一副“你休要骗我”的表情。
张凡也知道仅仅这些谎言绝对不够,“虽说钱渠帅所为不当,但是如果没有他将诸位绑来,诸位可能就要被颜良所害了。而且钱渠帅还率众杀退那些骑兵,也算是保护了诸位的安全。至于那些战死的青壮,他们都是为了捍卫徐州的安危而死,虽死犹荣,死得其所,我在此多谢这些壮士的英勇奋战。”
张凡说着面对百姓们深深的一鞠躬。
百姓们都沉寂下来,其实他们并不在乎徐州是否会被颜良占领,也不想自己的家人为了保护徐州而丧命,至于张凡的这一鞠躬在他们眼中更是狗屁都不如。
这时魏正理似乎有话要说,刚好被一直关注着他的张凡看到,后者立刻高声道:“有功便赏,我在此承诺,凡是战死壮士的家属都可以免去一切税务十年,并可自选良田三亩、牛一头,如若家中仅余老人,我们黄巾代为养老。”
此话落地,百姓们瞬间热闹起来,田地这种东西也能私有?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而且还免税十年,这绝对是做梦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魏正理转头四顾,发现百姓都被张凡的话语所动,眼中满是无奈,‘这样就屈服了吗?他们可是叛贼呀!’转念一想,百姓要的不就是可以过上好日子吗?谁在乎什么叛贼不叛贼的。
他不想黄巾贼得逞,打出感情牌,“老夫三代单传,到头来孙儿却死的不明不白,这是要断子绝孙了呀!贼子,若能使得老夫孙儿死而复生,便是从了你们又何妨。”
他的这些话令在场百姓又想起了死去的亲人,火气再次被煽动起来。
张凡盯着魏正理,眼中暗藏杀机,‘这货真是冥顽不灵,明明是待宰羔羊却要坏我好事。’心念急转,朗声道:“将所有百姓都放了,诸位想走便走,想留便可以随我们一起去徐州城,到时我亲自带你们去挑选田地,而且我还要在徐州城内树立一座战功碑,将今天战死壮士的名字全部刻在上面,令其流芳千古。”
其实他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魏正理听得,这种老顽固不重俗物,但绝对不会与名利作对,这是老酸儒的通病。
就连张凡身旁的黄巾与曹家护卫都激动不已,曹德更是偷偷拉张凡一下,激动道:“小凡,你真要建这种战功碑?”
张凡点点头,其实他这次是为了堵住魏正理的嘴,一时冲动所做出的承诺。但是见到众人的表现后,他暗下决心回到徐州城后,不仅要建战功碑,还要建一座专门祭拜战死将士的英灵馆。
想想死后还能被人祭拜,千百年后还有自己的姓名留下,这是何等的殊荣,恐怕那些高士大儒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黄巾将士还会惧怕死亡吗?
曹德见张凡点头,眼中放出光来,口中默默的嘀咕道:“如此甚好,甚好……”,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纠结起来。
张凡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接插入魏正理的心脏。
‘流芳千古?!’老头浑身大颤,扬眉奋髯急道:“此话当真”。
张凡一字一句道:“决不食言”。
魏正理泪流满面,眼中既有哀伤也有欣慰,哆嗦着嘴唇,喃喃道:“我孙儿可长眠了”。
此事终算了结,只要搞定魏正理,其他百姓都很好处理。绝大多数百姓还是选择回归故里,那里才是他们的根。选择去徐州城的都是家中有战死青壮的百姓,魏正理也在其中。
张凡气不过老头刚才与自己作对,故意上前挤兑道:“老头,徐州城可都是叛贼呀!”
魏正理云淡风轻的看着张凡,淡淡道:“我要看着你建造战功碑。”
“切”。
张凡悻悻而归,说到底老头就是不信任他。
钱熙见张凡满脸的不高兴,立刻媚笑的迎上去,“呵呵呵,兄弟这三寸不烂之舌可比千军万马,在下佩服。”
钱熙这话说得句句肺腑,有些百姓路过他身边时,竟然还露出了感激的眼神,让他老脸微红,有种想大喊“爷其实真是坏人”的冲动。张凡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让钱熙敬佩不已。
张凡横他一眼,暗道:‘此人不可留’,在他想来草菅人命的人黄巾绝对不能留,将来必然坏事。
“徐州军就在外面,此战难以避免,我军有多少人马?”
钱熙大惊道:“徐州军就在附近,他们为何不动手?若是百姓离开后,我军只有八百将士”。
张凡皱起眉头,淡淡道:“太少,曹豹的人马都是精锐,我军不是对手。”
钱熙慌乱起来,急道:“那怎么办呀?”。
张凡寻思片刻,心生一计,“你现在就命一名士兵出县,往西行一里,到了那里只需喊一句‘曹豹你可藏好’,就立刻回来。”
钱熙双腿一软,哭丧着脸道:“我军本就人少,为何还要过去挑衅,这不是找死吗?”。
张凡见他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钱熙无奈,他的将来可全绑张凡身上了,只好依言去办。
钱熙刚走,张凡又将曹德叫到身边,“你去让离开的百姓都带上黄巾,再给他们每人都配上一把武器,装装样子。”
曹德一摊手,“哪儿来的武器?”。
张凡翻个白眼,“你傻呀!都说了是装装样子,给他们的武器都用麻布裹上,命他们不得打开,里面你放什么都行”。
曹德恍然,笑道:“我这就去办”。
“百姓准备离开时记好通知我一声”。
“知道了”。
张凡摸着下巴,坏笑起来,又招招手,曹勇来到身边。
“曹勇,你马上带人在路上多挖些陷阱,要致命那种你懂吗?”。
“是,小少爷,您就放心吧!”说完转身离开。
“小凡,这位就是我的夫君黄游”。
张凡听到这个声音转头一看,黄玉珍带着个很结实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那年轻人皮肤略显黝黑,厚嘴唇,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人。
此时黄玉珍正搀着黄游的胳膊满脸幸福,张凡差点儿没翔来,立刻压低声音道:“珍姐,这个时候你可别出乱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黄玉珍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份是张子仪,马上松开黄游的胳膊,赔笑道:“你看看我,一高兴就给忘了,呵呵呵”。
张凡环顾左右,未发现有人注意这边,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最好暂时先装作不认识。”
“好,知道了”,黄玉珍摆摆手道,可能是心事已了,人也变得活泼起来,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妇人。
这时黄游对着张凡一鞠躬,“多谢张凡小兄弟相助,此恩黄某必报。”
张凡还他一礼,笑道:“也叫我小凡吧!只要你以后不欺负珍姐就行”。
黄游脸上一红,慌张道:“自然不敢”,他憨厚的样子,惹来黄玉珍白眼一枚。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小凡,我们和你一起去徐州城吧!”黄玉珍立刻道,她们家已经全毁了,回去只剩下伤心,还不如另谋出路。
张凡点点头道:“也好,在徐州城我也可以帮衬一二”。
黄游知道张凡的身份不一般,有他的帮助将来绝对可以一帆风顺,忙拜谢,还没拜下就被张凡拉住。
“行了,别拜,珍姐可是救过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是”。
黄游突然觉得这趟罪没有白受,笑的满脸褶子。
“小凡,百姓们要走了。”曹德这时跑来喊道。
张凡眼睛眯了起来,将曹德拉到身边,在其耳旁低语几句,随后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黄玉珍小夫妻离去。
曹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嘴角噙着坏笑,嘀咕道:“小凡你太坏了,不过我喜欢。”随即大呼一声:“来人”。
镜头转到东安县外,曹豹的斥候终于归来。
“将军,卑职在东安县内探查到张凡的行踪,而且还有一个女子,听他们说是天仪将军。”
曹豹大惊,暗道:‘那个妖女怎么也在这里?’,“他们有多少人马?”
斥候道:“一开始有几千人马,可是张凡都将他们解散了,我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现在东安县可能只有一千不到的黄巾贼。”
曹豹一下子激动起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将张子仪与张凡都拿下,黄巾贼也就完了。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自从遇到张凡,多少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到头来不都是陷阱。
“你还发现了什么?”
斥候想了一下,犹豫道:“我见到一个人,似乎也是个打探消息的斥候,具体是哪一方的人,我急着赶回来,没有跟去打探。”
曹豹想了一下,点点头吩咐道:“你下去吧!”。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曹豹站起来,“立刻行动”。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曹豹你可藏好?”。
曹豹大惊,马上趴回地上不敢动弹。等了许久不见动静,他吐出口中的杂草,沉声问道:“可发现异常?”。
其身边士兵回道:“将军,那人喊完话就跑了”。
曹豹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坐在草地上暗自思索,他不明白张凡这是什么意思,打招呼吗?
“将军,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出发吗?”。
“再等等,张凡既然知道我军所在,肯定有防备,说不定他现在正等着我们去送死呢”。
“那怎么办?”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