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德想明白之后,尽力婉言谢绝好意相劝:“喜凤,我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七情六欲之辈,你的关怀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感谢你对我一片深情厚意!但我这一辈子不敢奢望与你结为夫妻。”
“我对你这么好,为何拒绝?”周喜凤生气反问。
谢崇德直言不讳说出心中顾虑:“你是富家千金小姐,我是穷光蛋,哪相匹配。自古以来,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的钻地洞,谜呀斯(方言,谜呀斯就是知了)配壳壳虫,门不当、户不对,怎敢高攀?你不要胡思乱想,继续下去真无结果。何况你已与何公子订婚,继续对我如此好,何家知道了,于你名声不利。”
周喜凤分外倔强,态度坚决剖明心迹:“我不管那么多,这辈子就要嫁给你!我马上给父母说,要他们退婚。”
“喜凤,不要这么天真,你的父母不会答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准备嫁到何家吧。”谢崇德理智相劝。
周喜凤是一个十分有个性的女子,只要认准了的事,必须依自己的性子做到底,此时不听劝说反而执拗地说:“不,我敢说敢做,敢爱敢恨,这辈子跟定你了。”
“实在不听劝告,我只有躲着你。”谢崇德心里喜欢喜凤,但现实*得他没法,只得硬着心肠咬紧牙巴如此说。
周喜凤偏不信邪,发自内心告诉:“崇德,休想躲避。明白给你说,越是躲避,我越发象牛皮糖一样粘得紧。”说过这话之后,真的缠到母亲,务必退掉何家婚事,不然就要吊颈抹喉、寻死觅活,闹腾得不可开交。
何鑫香耳风耳录得知未婚侄媳闹腾,立即回娘家去,把周家要退婚的消息告诉哥嫂。
听说周家要退婚,何鑫雷夫妇十分惊讶。
三人坐在客厅商量如何挽回面子。
何鑫雷清醒地分析:“先前经伍媒婆两头撮合,周家已经看上金生,为何突然变卦,其中定有隐情。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妹妹是否知道?”
“不知道,当我得知周喜凤闹着要退婚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前来告诉,还没来得及打听。”何鑫香摇摆脑袋说。
陈金菊眼巴巴望着何鑫香拜托:“请妹子赶快回去打听原由,弄清楚详细情况再来告诉,便于我们采取对策。”
何鑫香立即返回,到周家试探口风,周夫人稍稍透露,终于弄清楚未来侄儿媳妇私下看上臭长工谢崇德,才要与金生退婚,又专程到大昌镇告诉详情。
何鑫雷不听则罢,听清原因怒发冲冠:“周家这样做,简直鸡毛打鼓——臊(扫)皮得很。敢于如此欺我何姓人家,绝不能善罢甘休!周善人哪周善人,你养的好女子,在家里偷人养汉!何某人如何咽得下这口窝囊气?不把一个臭长工斗下去,今生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死后如何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不斗赢谢崇德,誓不为人!”气恼之后,立即带着钱财和儿子,在妹妹陪同下气冲斗牛赶往八树坪,爬了一阵坡,早已累得气喘如牛。先到妹妹家歇息许久,待喘息平定,由妹夫张筱霖引路来到保董李富田家。
李富田长相极不协调:一张扁圆脸,肥头大耳,两条恶狠狠的扫帚眉,鹞眼钩鼻,口阔唇厚,因爱抽山叶子烟的缘故,满口牙齿熏得焦黄,膏粱厚味养得脑满肠肥。
张筱霖带着舅子和妻侄儿进门笑逐颜开礼貌介绍:“李保董,这是大昌镇的乡绅、内兄何鑫雷,和妻侄儿金生专程来找保董大人,请求主持公道。”
李富田笑容可掬亲热招呼:“哦,稀客、稀客,请坐。”
何鑫雷满脸含笑,双手奉上一百块现大洋说:“今日有事相扰保董大人,请务必主持公道,送上这点见面礼。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看见白花花的大洋,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接过,口里却虚情假意客气:“何乡绅送如此大礼,李某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好暂且收下。自古以来,无功不受禄,何乡绅有什么事需要效劳,只要办得到,李某定当尽力相帮。”
何鑫雷得到李保董承诺,顿时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起状来:“保董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周善人实在欺人太盛,一个粑粑哄两条狗,一个女子答应嫁两家,他家喜凤先前已与我儿金生订有婚约,随后又放纵喜凤与长工谢崇德暗地里偷情养汉。谢崇德败坏人伦、污人德行、有伤风化、令人发指!说起让人含血喷天,真正人神共怒!千万请保董大人从严惩治刁蛮恶徒,以正风化。”
李富田听见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原来他家水田连在谢东梁家两亩上等水田下面,早已对谢家水田垂涎三尺,以为了方便、避免放水必须从谢家水田经过为借口,数次请人说和,想买过手。无赖谢家父子贵贱不买,几次碰壁,只差气得七窍流血,此时听见何鑫雷哭诉,有了这样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鹞眼滴溜溜直打转,鹰钩鼻狠吸几下,心中暗喜,眼睛眨巴眨巴生出一个坏主意:“好,何鑫雷这个状告得好!李某人正愁没有机会惩治谢家,犹如正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李某人正好借机整治谢家,趁此天赐良机夺到谢家那两亩肥田!”好一条披着人皮的恶狼,表面不露半点声色,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拍着胸膛保证:“请何乡绅放心,八树坪保出了这样的丑事,本保董一定出以公心、主持公道,决不会袒护勾引姑娘、偷人养汉的放荡行为!审问清楚之后,坚决惩治刁蛮恶徒,还何乡绅一个公道。”
何鑫雷一边拱手作揖一边恭维:“谢保董大人,有贵保董这样出自公心的人主持公道,何愁八树坪乡风不正。”
李富田既起歹心,要打夺地主意,当然要暗使手段,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何鑫雷说:“听何乡绅刚才所言,有些责怪周善人的意思,若与周家对垒,难道这门亲事真打算拱手让给谢崇德这个臭长工?那样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便宜臭长工心又不甘!”何鑫雷咬牙切齿发恨。
李富田嘻笑献计:“有一两全之计,不知愿听否?”
“请不吝赐教。”何鑫雷拱手作揖真诚倾听。
李富田轻声说计:“不如把一切过错和责任全部推到谢崇德头上,由本保董责罚。这样既顾全何周两家面子,又经此事之后,你们仍然是亲戚,何必搞得矛盾重重。当然,我仅仅只是建议,何去何从还得何乡绅自己拿主意。”
何鑫雷略微思索,再次拱手拜托:“一切全凭保董大人做主,总之,只要惩治谢崇德,能出胸中这口恶气就行。”
这正中李富田下怀,他求之不得点头答应:“没问题。”立即派出保丁通知周善人、谢崇德一干人等,前来保董家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