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虽然是刚刚搭建好,但孙军的兵士还是充分利用了高地的走势,和山上取之不尽的林木资源。
陡峭的绝壁,让孙军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孙军的士卒们,更是将这个营地的周围,都安置上了圆木。
但是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草草安置的圆木,并没有被牢牢的钉在地上。
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罢了,而营地的入口处,却是临时拼凑的木栅栏。
两万余骑卒,在离孙军营帐大门,二十米处,停下了脚步,整军列阵起来。
在夜空中,星海的照耀下,孙军大营门口,临时拼凑的栅栏上,层次不齐的裂缝间,无数尖锐细长的枪刃,散射着点点的寒芒。
额头上绑着一条黑色的布带,披散着头发的郭汜,骑马站立于两万余骑兵的前方,在他身后,同样站在骑兵队伍的前方,依次排列着三千余手拿长弓的羌骑。
仔细打量着,正对面孙军的大营,郭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随后,郭汜就把这一丝迟疑,丢到了脑后。
从孙军走出梁县开始,郭汜就派出了大量探马,游弋在孙军的周围。
孙坚带着大军,什么时候出的城,在什么地方扎营屯兵,大约有多少兵力,甚至孙军营地的出口以及营地内瞭望塔的位置,郭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对孙军的情况,了解的透彻,所以就算是孙军严阵以待,郭汜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高举着朴刀,对着孙军营地大门处的栅栏,郭汜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全军突击!”
两万余的汉骑,顿时化成了一条喷涌的急流,携带者几不可挡之势,涌向了对面军营门口,那脆弱的栅栏。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奔涌中的骑兵来说,只是瞬息而已。
短暂的接触,粗制的栅栏,就变成了空气中弥漫的碎屑,而营门口枪卒的战阵,也在骑兵的冲击下,硬是被挤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这种,自杀式的冲击,是汉朝骑兵惯用的方式,虽然因为单边马鞍的弱点,骑兵在平坦的地势上,发出全力冲锋时,非常危险,可是那也只是对于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而言。
但是当骑兵成功冲开敌军军阵时,胜利的天枰就开始向着骑兵倾斜了。
毕竟,论单兵战斗力,在汉朝,骑兵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因为,只要骑兵成功冲开了军阵一次,那么凭借着骑兵高速的移动力,骑兵完全可以在军阵还没有重新聚集时,再次发动冲击。
以少数的牺牲,换取最终的胜利,这就是汉朝骑兵的战法。
当孙军的枪卒军阵,即将完全被骑兵冲开时,孙军营中,响起了阵阵鼓声。
即将被冲开的枪卒,顿时士气大振。
孙军的大营门口,枪卒与骑卒胶着在了一起。
相互厮杀着的双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充血的双眼中,只留下对方的身影。
歇斯底里的呐喊,兵器相交时的铿锵之声,和锋锐的刃尖刺入肉体,切开脆弱骨髓的声响。
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骑卒的冲击力,是如此的强大,枪卒虽然悍不畏死的拼命阻挡,但枪卒战阵的裂缝依然在慢慢的扩大。
在枪卒的后方,听着营中由远及近的鼓声,骑着黑马的程普,牙邦紧咬着。
环顾左右,对着身边保护自己的一百余位枪卒,程普拱手大声的道:“诸位!”
闻言,一百余位枪卒,一起转头,看向了程普。
“这是我军生死存亡的时刻,在孙将军还没来之前,我程普绝不后退一步,诸位可愿与我一起赴死?”
一百余枪卒,没有一丝迟疑的拱起手,低头道:”尔等,愿与大人同死!“
”好!“双眸中,满溢着感动的神色,程普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弧形的刃面,在夜空中,星海下,散射着明亮的光线,吸引着一百余枪卒的视线。
”今日,不求生,只求死!诸位,随我出击!“
程普一马当先,冲向了枪卒本阵,一百余枪卒,步行着紧紧跟在他的后方。
枪卒与骑卒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但枪卒战阵的裂缝,却已经不再延伸。
骑兵的冲击力,依然强大,但在身为主将的程普带着一百余位枪卒,进入了厮杀的战场后,孙军枪卒的士气,立刻增至顶点。
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士气增至顶点的枪卒,堪堪挡住了骑卒的冲锋。
而失去冲锋优势的骑卒,则陷入了困境。
在枪卒两边,早已准备就绪的弓卒,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枪卒与骑卒,短兵相接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但在程普的指挥下,与骑卒混杀着的枪卒,却已经开始有意的,和同伴集中在一起,并且与骑卒拉开了距离。
当驱动战马的骑卒,惊讶的发现,先前拼死与自己鏖战的枪卒,似乎并不想纠缠着自己。
在骑卒后方,指挥着骑卒前进的郭汜,在疑惑的同时,也欣喜的下达了,让深陷枪卒军阵中的骑卒暂时后退的命令。
意欲在汉骑伤亡还不大时,重整军势,好再次冲锋。
可这一退,就正中了程普的计策。
在枪卒军阵中边缘的骑兵,刚要后退,就立刻被周围涌上来的枪卒所缠上,而在骑兵军阵中央,幸运的没有被枪卒缠上的骑卒,却迎来了密如雨点的箭雨。
虽然,仍有许多枪卒,被密集的箭矢所波及,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但相对于,几乎成为靶子的骑卒而言,这点伤亡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且,骑卒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就在骑卒扛过了第一波箭雨时,枪卒的军阵突然彻底的分成了两半。
将孙军的营帐,彻底的暴露在骑卒的面前。
可就在骑卒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从孙军大营中,冲出了大量身着红衣铁甲的骑兵。
在这些骑兵当中,骑着头白色的骏马,头上裹着红巾的孙坚,手拿朴刀,冲在最前面。
出身关东,西凉军中,以精悍勇武著称的郭汜,从来没有想过世上会有这样的军队。
在战斗中,随着令旗的挥舞,不断变幻的军阵。
手持长枪,数千步卒与两万余骑卒,奋勇厮杀,面对强悍的骑军,却越战越勇。
更是在混乱的战阵中,逐步引导着整个战局,这种纪律性,这种战力,郭汜及一众出身西凉,不重军纪的骑卒,重来没见过。
而如今,三千余孙军骑卒,以落雷之势攻向军势已弱,后撤受阻的西凉骑卒,西凉的骑卒,顿时,军势大乱。
战局的形势,向着孙军倾斜起来。
顶着天上的箭矢,在枪卒拼死拦截下,又在孙军骑卒的追击中,西凉军中的汉骑们,拼命的离开了孙军的大营。
留下两千余具的尸体,冲出去的西凉骑卒,几乎人人带伤,狼狈不堪的奔跑着,骑卒们也顾不得队形了。
而在他们身后,孙坚带着三千余骑卒,保持着整齐的队伍,全力的冲杀着。
眼看正在撤退,兵力原本占优的骑卒,即将奔溃于数量明显少于自己孙军骑卒的冲击之下。
脸上的诧异之色,迅速褪去,郭汜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拿起坐骑腰上的朴刀,郭汜策马,带着身后三千余的羌骑,迎了上去。
看着自家主将带着羌骑冲了过来,奔出孙营的西凉汉骑,纷纷避开。
没避开的,也淹没在了,异族骑兵的洪流之中。
两只骑兵队伍,终于相遇了,手持朴刀,面色铁青的郭汜,直接对上了孙军骑兵中冲在最前面的孙坚。
西凉军中,悍勇之辈众多,论武勇,郭汜也可以排在前五之列。
而在战马上的骑战,更是郭汜最拿手的。
所以郭汜和西凉骑卒大部分的将领一样,自信的过分。
可他的信心,却在与孙坚朴刀相交的瞬间,破裂了。
双刃相交,郭汜顿时感到,拿着刀杆的双手,传来了一股沛然的大力。
紧咬着牙邦,郭汜用尽全力的握着朴刀,却无法阻止手中的朴刀,向着他的方向慢慢的压来。
脸上青筋毕露,郭汜竭力大喊了一声,催动身下的战马,借起了战马的冲力。
郭汜手中,已经快要被反压到肩膀的朴刀,横向一刮。
两把朴刀,相交的地方,摩擦出了一串火花。
孙坚眼神微凝,手中的动作不停,刀势顿变,瞬间横向挥出了第二刀。
面对着凌厉彪炳的刀光,郭汜脸上的神色剧变,竟不敢硬接,拉起了手中的缰绳,催动起了身下的战马。
顿时,战马人立而起,堪堪躲过了致命的刀光。
看着面前,靠着战马,拔马而起的郭汜,孙坚锐利的双眼中,褐色的眸子越发的冷漠。
双手持着朴刀,斜向的一击。
锐利的刀锋,迅速的划向郭汜的头颅。
凌厉的刀光,蕴含着死亡的阴影,笼罩向了郭汜。
郭汜惊骇欲绝,迅速的低下头,俯下身,全身用力,压向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