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颤抖的双手莫名的温暖。
一声无言两人相拥。
良久静寂,身旁是惊得轻捂着嘴的皇后,和一群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太监们待在角落不敢出声。
他抱得很紧很紧,生怕她会从中溜走一般。
帝妤闭上眼睛靠在那宽厚稳重的胸膛深处,感到无比的温馨,所有艰难辛苦仿佛在这一刻在怀里的炽热中被消磨殆尽。
他终究还是记得她的。
圣上抚摸着她的发丝,以前那个衣衫褴褛、羸弱瘦小的女孩如今已经长发及腰,亭亭玉立。
“你叫什么名字?”
“嗯?”这时她才记起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毕竟之前只有一面之缘。
“我叫……妤。”帝妤抓着圣上胸前的龙袍,小小声道。让人怜爱至极。
“妤?那今日,朕封你为婕妤,赐名妤姬。”圣上威严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听上去并不这么遥远。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次选妃中,除了她一人,没有人得到任何资格。也从这之后,皇帝再也没有封过妃子。
那时的她不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份宠爱,可怕得可以夺取她的性命。
首先是面见太后时所投来不善的目光,在太后眼里,这女子简直时断了皇室圣上的血脉,因为之前圣上后宫就只有皇后和德妃,且两人皆未为皇帝诞下子女。
在一次她莫名生病,病重得几近弥留,一向勤政的圣上破例多日不去上朝,还亲自为她调制药羹。好不容易恢复些后,皇帝三番五次地让周皇后掌厨,并常常陪在她身边与之同用膳就寝,太后这才无可奈何。
而她不知道为何皇帝总会在日理万机之睱陪在她身边,无论看书歇息,几乎是一刻不停。
幸好周后德妃并不相争,不约而同都保持了缄默。
因为圣上的宠溺纵容,她渐渐有了些孩子气的骄横,偶尔会不注重时间场合地任性。
在后来有一回圣上难得于德妃处留宿一晚,帝妤梳洗而待,直到深夜也未见到圣上归来,密问宦官后才知圣上去了德妃寝宫潇湘阁,不禁委屈不已,当下竟是不顾阻拦直奔德妃住处,还闯了进去。
当时德妃在为辛劳了一日的崇俭帝推筋揉骨,崇俭帝因削藩不利,正恼火上头,见到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的帝妤眉头直皱,立刻下令轰了出去。
于是她被罚一个人跪在潇湘阁外一夜,一切心酸委屈涌上心头,禁不住就是泪如雨下。
第二日,一夜未眠的崇俭帝出来见到两眼红肿的帝妤,看了一眼,竟是理都不理,即命起驾上朝。
待圣上离开后,德妃这才出来扶起帝妤,周后此时恰好也来了,委婉地训诫了她几句。
帝妤跪坐了一夜,又受了委屈,回去后不得不休养了数日。这几日崇俭帝都未来看她,她问宦官们,宦官也都说不知。周后德妃处她也不敢去问。
不过她却发现了一个事,就是太后看待她的目光变了,少了些不满,更多的是不再在意。
就这样过去了数月的时间,皇帝像是在他眼前消失了一般,每晚只有她一个人梳洗好独坐在昏黄的烛光前发呆。无论是落叶泛黄的秋晚,还是小雪初下的夜里,他都没有来。
直到有一日,春寒刚尽,许久没踏出过寝宫的她在贴身侍女的奉劝下出去走了走,她奇怪地发现后宫的女子较以往多了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
她们身姿窈窕,轻声谈笑,却不认识她,也不对她行礼,言语中充满了不甚尊重的意味。
她被惹得气急了,一路小跑去德妃的住处,却被告知德妃已经受孕正在静养,将她拒在了门外。
随后到了周后的坤宁宫一问,才知皇帝在这数月的时间内又召进了不少美丽的女子入后宫,这也是太后的意思。虽然依旧没有封妃,但却已有数人怀了身孕。
这其中就有陌雪的母亲。
帝妤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枯坐了一日,水米不进。她悲伤地发现,皇帝似乎不再是那个宠溺她的圣上。从最初的委屈气愤到此时的后悔与思念,此刻的她是那么的无助。
哀伤的情绪在内心深处涌动,一股异样的热流突然遍布全身。接下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好似要将她给融化般的炽热将她淹没。她支撑不住摔下座椅,昏迷不醒。
而那一天正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倒下之后,迷糊中一道紫金的身影急速奔来,恍若当年。
一道火红的光柱猛地从内城喷薄而出,将笼罩的紫雾搅得一阵混乱,几乎要溃散而去。
一道赤金的虚影降临天地,在惊人的威压中伸出手掌,夹带着天地大势向着内城一处地方镇压而去。
就在巨掌按下的那一刻,虚影却像梦幻的泡沫,悄无声息地破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皇城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外城的众多武者正向着内城奔来,内城的禁军严阵以待,武帝都龙阵几乎已要紧急展开。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消失得也太快了,让众人始料不及,不明所以。
但仍然有人看出了端倪。
怀里抱着帝妤的崇俭帝脸色一片铁青,气血浮动,眉头深锁,喃喃道:“该死,竟没压制住!这么快就发作了。天皇之影,果然是三皇血脉。”
寝宫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崇俭帝眼皮一跳,听出来人是谁。
“皇上。”门被侍女推开了,缓缓走进来的是太后和周后一行人。
“母后。”崇俭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太后的手笔。
“婕妤的寝宫怎么会出现天皇的虚影,这可是三皇后人血脉觉醒的异象啊。”太后慢条斯理地看着崇俭帝怀里的帝妤道。
崇俭帝一阵气闷,半响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母后也知道……”
太后瞥了一眼他,道:“你的臣子们应该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身为圣上,你知道怎么做吧,可别忘了先帝的遗训。”
说完太后由侍女扶着慢慢踱了出去。周后朝崇俭帝投来一个担心的目光,无言地摇摇头,跟随太后出去了。
崇俭帝抱着昏睡不醒的帝妤,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一月后,帝妤拖着刚养好身子,却接到了几近让她绝望的旨意。在三皇现世,朝野皆知,帝威需稳的情况下,更何况还有先帝的遗训摆在那儿,明言子孙后代如若见三皇后人,务必尽诛之,以保武帝江山不改。崇俭帝面对着文武百官还有太后的重重压力,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帝妤,被迫将她流放东南,永日不得回京。
帝妤当时接到这份旨意,心中彻底地凉了下去。她神情麻木,默默地接过圣旨,简单收拾下,就被侍卫带离了京城。
临走前,周后和刚诞下一子的德妃都来送行。帝妤回头望了望紫气弥漫的内城,伸了伸手,可望不可及。她小声问周后:“皇帝现在在哪里?”
周后神情黯淡,道:“圣上仍在勤政殿。”
帝妤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渐行渐远……
如今再次站在这里,面对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人儿,这份复杂的情感再一次涌上心头,五味俱苦。
“皇崇俭,朕会用当年你给予的绝望亲手为你送葬。”帝妤召出红绫,雪花在周身飞舞燃烧,身后隐隐浮现天皇的虚影。
“大界,天光!”呼啸盘旋的大雪将帝都方圆十里尽数吞没。
暴风雪中,毁灭的气势从天而降,无数道炽红的光束遮天蔽日。被烈光辐射到的武者们顷刻间化为飞灰,帝国最坚固的城墙在这极高的温度下都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极皇,相天!”天空眨眼间一片漆黑,帝都五条巨龙各自钻入都龙阵阵眼,一圈庞大的紫雾源源不断地从大地喷出,覆盖整个帝都及其周边。在紫雾浓度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时,帝都猛地抬升了起来。一条吞天巨龙的头颅将帝都整个驮起,数以万丈之躯怒吼着擎天而立。龙形的裂谷一道紫色的太阳冉冉升起,光芒普照天下。
紫阳与赤光交相互融,磅礴的力量在半空中释放,所有的雪花还来不及落下,就已消融不见。
皇崇俭脸上汗水直下,接近极限的力量*纵,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不堪重负的心跳声。帝妤站在他的对面,握着红绫的手臂在不停地颤抖,咬着贝齿,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我手里抓着鲜血淋淋的总司,望着下方惊恐后退的叛军。皇守礼的冲锋无人能挡,陌雪一步步将战线拉向了帝都之外更远的地方。
大局已定,一旦我加入皇崇俭与帝妤两人的战局中,结果可想而知。
我并没有这么做,皇崇俭也不希望我这么做。于是我收拢武帝之羽,站在一旁,避免周边无所谓的损伤。
“放弃吧,妤姬。”皇崇俭冲着帝妤喊道。
“哼,时至今日,你觉得这还有可能吗?”帝妤冷笑道,声音却很虚弱。
皇崇俭吃力地控制着局面,顿了很久一会,才艰难道:“朕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愿意!”
帝妤的情绪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赤光差点就要被紫日给完全压制住。
“相信朕,妤,这一次,一定可以的!”皇崇俭隔着遥远的虚空喊道。
“不,已经来不及了!”帝妤脸上的神情满是痛苦。
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武帝身躯猛地一侧,天边铺天盖地的蓝光像恶魔的大口一般急速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