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用自知落入西川三雄之手,自己一条命不打紧,却不知这女孩子会受到怎样的凌辱折磨。刚仰身坐起,眼见三人面目狰狞,步步*近,暗三锤高举鬼头刀似欲砍来,情急之中双手扬起来挡。
忽听耳边轻微的哧哧几声,三人脸色剧变,直感身上几处穴道又麻又痛,仿佛有无数根细利的钢针刺入,手捂胸口,跟着血呈细线从指缝间渗出,竟软软地跌了下去;口虽大张,却再喊不出半句声来,跟着手脚直弹,头扎进雪堆里,一动不动了。
秋无用自学《后羿本记》中的“神指九穴”神功,初时在雪地上点出无数窝儿,自以为有成,待看清雪窝中的冰弹,自是失望之极。以后识记“神指九穴”的要旨,方才明白这点穴一道,成就与否,源非外劲,实靠内力深厚。那教习内功法门又深奥难懂,难以惴摩,他自幼不习武功,没半分内力,是以无法学成。但这“神指九穴”的神奇,却又在于若有哪怕一丝内力,却能尽得其彰,数倍其成。
秋无用为求自保,情急之下,力由心生,自然催动丹田之气。但即算是这分毫内力,却最大程度地发挥了“神指九穴”的神奇,莫名其妙占倒西川三雄,只是秋无用并不知道,心下还以为是三人自行绊倒罢了。
秋无用眼见三人绊倒,强提口起,复又抱起那少女,没命地朝林子纵深处逃去。远远回头张望,只见西川三雄依然并头伏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已积了层薄薄的白雪,却不知已经死了。心下还颇为奇怪,只以为三人在商量什么害人的鬼名堂。
坡上十辆囚车中,装载的着实是从西蜀收罗来的美女。可宇文化却暗里放出消息,只说是李非烟姐弟被作为朝庭钦犯,押往京城。宇文化糊弄西川三雄,自是出于心中诡计。原因只为李仁江湖名头太响,其手下除了四大家将,听说还有个管家叫李通,乃飞龙帮帮主,其武功更是不弱。可问题是,这些在江湖排得上名的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里?想来想去,也只有主动出击,先放出风声,然后以西川三雄作挡箭牌,以囚车为诱饵。李仁为救女儿,当必上当,到时按图索骥,寻到其老巢,一个李仁不打紧,他手下无数个追随者也许才是朝庭的真正祸患啊!
宇文化白日春秋大梦,却不知川秦两地豪杰,因为李仁发出的英雄帖,正陆续云集剑门关鬼见愁丛林,意欲与李家镖局四大家将会合,与东宫贼子决一死战。
李家镖局的四大家将,一个叫王志东,另三个分别叫东可日,茶永公,莫苦苏,此次来剑门关,担负着合纵川秦豪杰,剿灭东宫贼子并为主人报仇夺回失镖之责。四个人中以王志东武功为弱,人却最聪明。他善估形式,第一,他认为四大锦衣卫武功出神入化,其手下更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加之地方官府人马可以随意调动,比主人气魄大,如果正面交锋,能否胜算,实是无半点把握。第二,川秦豪杰虽然人数众多,但因时局天下大乱,人人皆喜隔岸观火,各自为阵,号子都喊得响,到时若真的打起来,只怕冲在前死在前的仍是自己人。他定下的计策同样狠毒得很,事先在鬼见愁选取了个叫白云洞的大山洞,这个山洞据说是当年诸葛亮蜀汉时驻兵囤粮之处,甚是隐秘。他们为求完胜,决计先在洞内埋了炸药,却以川秦豪杰为诱饵,想将四大锦衣卫诱进鬼见愁,鬼见愁原始丛林遮天敝日,进可战,退可守,实乃无上妙策。
李非烟姐弟作为李家镖局布在东篱居内的眼线,却被四大锦衣卫所囚,王志东如何不知。可他能去救吗?第一,如果推翻先前的计划,召集群雄攻打东篱居,势成投鼠忌器,只怕最先害死的是自家公子和小姐;第二,此时会聚的群雄只是小部份,江湖最大两帮秦帮洪帮仍未到来,力量悬殊太大,四大家将死不打紧,可主人那里可怎样交待?势成骑虎之势,上下两难,谁都感到棘手。正好另安排在东篱居的眼线来报,小姐公子被作为朝庭钦犯,正押往京城,囚车已临剑门关,但锦衣卫仍在东篱居,押车的乃西川三雄。四大家将见情势有利可图,慌忙拉了一干人众在剑门关却囚。谁知那囚车里哪有公子和小姐的影子,才知是上了锦衣卫的当。事先暴露自家形迹倒也无所谓,可这一仗又死了李家镖局几十人众,加之锦衣卫手下区区西川三雄竟有这等不凡武功,其他人如何,实是思之后怕。
四大家将此来剑门关,另还肩负着主人的一项特殊使命,那就是寻找李家镖局的大管家,飞龙帮帮主李通。原来,李仁在麻柳集镖车被劫之时,李通也在现场。可事后,李通却莫名其妙失去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通虽为飞龙帮一帮之主,自投靠李仁之后,跟主人形影相随,其忠心,却是李家镖局上下不可怀疑的;可他的神秘遁迹,实又是无法解释啊!
正当四大家将暗中四处寻觅的时候,谁知李通却突然出现在鬼见愁白云洞。此时,四大家将因剑门关先输一阵,一筹没展正是气馁,突然见到李通,群龙聚首,自是喜出望外。李通询问了些情况,觉得此去围攻东篱居确实不合适宜,并对王志东定下的计策赞赏有嘉。当下结队回白云洞,再行商议。
四
秋无用为求逃命,复又进入鬼见愁原始丛林。耳闻四下阴风飒飒,远处恶兽嘶吼,实乃恐怖之极。怀中少女兀自未醒,秋无用无以为计,心内急如火焚。正好身旁有棵大树,岁月沧桑,也不知历经几百几千年,树脚给虫蛀风蚀,竟有个足以容下两人的大洞,当下并不迟疑,抱起少女钻了进去,这时才有暇看那少女额角的伤。他家祖传的止血药着实灵验,此时少女额角的伤口虽长,却不再流血,而且已然结痂,见其呼吸急促,一搭脉博,却不禁吓了一大跳,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喂喂”连喊数声,只是不见醒。秋无用大急,慌忙打乱头上发髻,从发丛里摘出片红色透明的药丸来,用含化的雪水服侍她吃下。这红色透明的药丸藏得甚是隐秘,西川三雄何等狡诈竟未搜出,正是武林人人觊觎的秋氏换魂丹,有起死回身之能。秋无用的父亲赛华佗秋逢春生前与巴郡县令欧阳成交好,得朋友重托,历经八年,积天下奇草方得两枚,以期救得欧阳宛若的性命。此次秋无用去蜀地,原是为完成父亲遗愿,专程去巴郡就医。试想这换魂丹几是耗尽秋逢春一生,普天之下仅只两枚,该是何等贵重之物。但秋逢春生前注重医德,唯善是医,是以秋无用竟毫不迟疑用去一枚,一定要救活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子。
这秋氏换魂丸丹果然神奇。不多会功夫,少女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想是一条命是保住了。秋无用略松口气,于是将行李袋抚平,将其放在上面,又脱下皮袄给其盖上,这才出洞寻了大堆干柴禾回来,在洞口前拢火。
秋无用数度入鬼见愁采药,知道这里恶兽甚多;但猛兽虽恶,却最是怕火。此时火堆正好挡住洞口,两人躲在里面,又不为风寒所浸,自然好整以暇,全然无忧;至于黑夜火光甚明,是否引来西川三雄追踪,那却是没奈何的事了。
天终于黑尽了。
秋无用又饥又渴,从行袋里寻出些干粮,捏一把雪团和着吞吃。见那少女口辱干裂,忙又取少许雪块用口含化,一滴滴浇在上面;又寻出个装水的瓦壶,将些干粮捏碎进去,架在火上熬煮。
稀糊熬好,那少女忽然“嘤咛”一声,悠悠醒转。秋无用大喜,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那少女双手撑地坐起,拥着秋无用的皮袄,螓首四环,神情迷离,双目盈盈如水,恍若梦中。秋无用只道她会问:“这是哪里啊?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谁知她望了秋无用一眼后,却将目光缓缓转了开去,白晰的脸庞既没有任何质疑,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慌,口唇蠕动,竟轻轻道:“东风有情,寒雪无心。唉,我苦等你八年,你何又不来?”侧过身去,竟不再看秋无用一眼,说一个字,复又沉沉睡去。
秋无用大急,一把将少女抱起,呼:“喂,你不能睡,不能睡,你醒醒,醒醒啊……”那少女心志已失,只是一动不动。忽然“哇”地声,口唇一张,竟咯出大口鲜血。鲜血喷在地上,两相辉映,怵目惊心。少女大睁双目,靠着秋无用肩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头一扭,就此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