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道长夹在人丛中逃出山洞,出洞口正遇上密密乱箭射来。情急之下贼心顿起,将拂尘插到腰后,两手连抓,抓到两个洪帮弟兄挡在身前,如同举着两张盾牌,径向合围的飞龙帮人马冲去。此时天色昏黑,慌不择路,忽然眼前一点灯火,却是到了东篱居。
松风道长隐见四周暗影浮动,知道埋伏着朝庭兵马,不敢走前门,却从侧旁树丛抄身,来至客栈后院。这后院紧靠着一壁约有三四丈高的陡立石岩,下面则是一汪四五丈宽的水潭。借着水波的光亮,松风道长见对面石岩下似有个向里面凹进的石窠,外面青藤缠绕正可藏身,便想一跃而过。若是平时,这四五丈远的距离自然难不倒松风道长,可他在山洞里功力消耗太多,背上巨痛,加之双臂又挟着二人,侧畔更无路径,竟是一筹末展。忽见水潭上飘浮着条小木船,不由大喜。也不细想木船置此作何施用,纵身而上,脚下用力,凭着向前一冲之势,那条木船竟直直向对面电射而去,转眼已到对面。松风道长将两人扔到岸上,撩开青藤一猫身钻进石窠,才发现里面摆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酒坛,原来竟是东篱居存酒的石窑,那条小木船显然是为了平素方便取酒而设。松风道长回转出来,脚下一钩,将那条木船翻侧,“咕嘟咕嘟”沉入水底去了。
给松风道长掳来的两个原是洪帮的一流好手,只因中了冰寒掌之毒,虽然一时未死,却早给挟昏过去。松风道长脚下连踢,将两人踢进酒窑。两人横躺在潮湿的地上,竟是浑然未觉,一动不动。
松风道长从山洞逃入东篱居,长久时间未练功,竟感体力枯竭,身上寒毒无可抵挡,寒冷异常,加之背上又中了临邛老仙一烟袋,伤势甚重。慌忙从背上里取出木箱,双手伸进去,暗运内力去导引冰貂之毒。练得约有半个时辰,觉到精气回元,伤势渐好,功力似已恢复了一两成,“嘿”地声向躺在地上其中一人用力连连拍出三掌,将一股黑血引到掌上这才缓缓收功。这人给松风道长连拍三掌之后,早已气绝,身上哧哧直冒黑烟,通身更是烧得焦黑,整个酒窑弥漫着强烈的刺鼻怪味。松风道长将那具黑色的尸体踢进水潭,这冰寒掌之毒着实厉害无比,不多会,水面便浮出白花花一片鱼来。松风道长嘿嘿大笑,捞起鱼来连骨带肉一番大嚼。
到天明时候,松风道长尽管一夜潜功默化,伤势虽有好转,但功力还恢复不到三成。自忖凭此出去,只怕连江湖二三流角色也无法对付,更不消说去找秋无用寻那秋氏换魂丹,说不定还得练上十个二十个人身在这鬼地方消磨十天半月也未可知;加之两条冰貂给再三导引毒素已然清减,还得到寒地索寻,可眼下仇敌环视却又不敢出去。
为求眼前之计,只得又去导引冰貂之毒,练第二个人身。刚打开木鼎,忽听“啊啊”的呻吟,那个人竟然悠悠醒转了过来。松风道长怕他大呼大叫引来敌人,掌上蓄势,便向其胸口拍去。那人给松风道长掌上所带风力惊觉,不及细想,慌乱中也出一掌,两掌相距一寸,只觉一股寒冷之气直透心肺,如遭蛇蝎,连忙旁里滚了开去。松风道长功力未复身体不敢移动,这一掌虽然落空原在意料之内。可对方接掌时所带的凌厉掌风蕴含的深厚内力却是他不曾料到的。松风道长见这人也不过一二十岁年纪,心下讶异,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边练功一边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是洪帮什么人?”
那青年此时已然认出松风道长,不敢答话,如飞逃到窑外,正想跃过水潭,可冰寒之毒却令他全身有如万蛇噬咬,四五丈宽的距离竟是有如天堑一般。虽是强力运功抵御,仍是无法将身上的寒毒之气*出体外,只得在水边左右徘徊,打定主意想游过去;可一眼望见水里飘浮的尸体和死鱼便知道水里含有巨毒,竟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松风道长见其并未逃走,略松口气。先前两人一对掌,已然试出对方的功力了得,若是凭自己现在功力未复只怕远不是其对手。但对手强,他却不能示弱,心思一动,已然有了主意,道:“小子,老夫可知道你是洪帮什么人,山洞里洪帮死伤不少啊,你如果想报仇的话,就尽管过来吧!”
那青年全身颤栗,哪敢过来。松风道长笑道:“年青人也恁胆小。贫道现在身受重伤,功力恢复不到三成,可不是你的敌手啊!”那青年怒眼相向,并不答话。松风道长意欲引得对方走拢,然后突施诡计一举擒得以便当着活靶击打练功,继续道:“听说你们帮主也死在鬼见愁了,对了小兄弟,你与你们帮主相比,可是谁胜谁强?”
那青年一语不吭,只是全神戒备。
松风道长以言一再相激,可对方并不上当,一时间却也莫可奈何。
此时天色大开,空中雪花狂舞,水潭边并无遮拦,烂银般铺了厚厚一层,实是寒冷异常。那青年手脚几给僵冻,鼻上嘴上竟也渐渐结出冰凌,只要稍等便刻,势必便会给冻昏死过去。松风道长看在眼里,心里自是大喜过望。
那青年木人样呆在潭边,实在是无法忍受寒气彻骨,无意间脚步向窑里挪了挪,闻到里面刺鼻怪味,忽觉体内寒意减弱,呼吸似也顺畅了不少。初始他只以为是窑里暖和,但随着松风道长的练功,怪味的逐渐浓烈,手脚也开始活动,脸上的冰凌化而成水,滴滴滚流下来。这时他才隐隐明白,窑内弥漫的奇怪气味,恰恰是克制自己体内冰寒掌之毒的良药。只觉越吸越好,越吸越上瘾,脚下竟不由自主地又向里跨了两大步。
松风道长偷眼觊视,暗暗惊奇。但随即明白,这小子已如自己当年初练冰寒掌一样,渐渐滑入一个无法自控的怪圈,实乃饮鸩止渴,只怕到死也再离不开这冰寒之毒了。
那青年自是不知,他呼吸怪味,当然只能加深体内冰寒之毒,呼吸越多,中毒弥深。初始全身舒服受用,到后来,寒毒加重无法自控,胸内气闷似欲炸裂,跟着脚下移动,双眼喷火,一步步踱向松风道长。
松风道长十数年倍受冰寒之毒熬煎,就中滋味不可想像,倒巴不得全天下人都如自己一般有此下场。这时见这青年正步入后尘,心里倒似忽然捉到几条冰貂样舒服受用。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不止。可刚笑了三声,立刻道声“不好!”只见那青年已冲到面前,迎面一掌劈来。
这一掌突如其来,松风道长闪无可闪,忽然向着那青年头上虚晃一掌。那青年将头一侧迈过,一掌正正打中松风道长的胸口,只听得“砰”地一声,跟着“啊”地声惨叫。那青后立在原在不动,松风道长瘦小的身体却给打飞撞在酒窑的石壁,跟着反弹回来落在酒坛上,酒坛打碎,成年老酒流得满地。
松风道长呼道:“不想老夫大意,竟死在这小子手里!”地上连撑强自坐起,口里黑血狂喷,闭目大喘,再无抵抗之力。谁知那青年看见松风道长口里不断涌出的黑血,立刻记起在山洞内给黑血毒死的无数江湖好手,跟着脚下飞窜,又退回到了酒窑外边。
松风道长原是要引得对方动手,哪知那青年身中冰寒之毒后仍然功力奇强,早想好的诡计无法施为,一招之下竟差点将自己打死,再不敢以言相激,喘气道:“小兄弟,贫道瞧你年少早有爱才惜才之心。唉,如果你不想解出体内冰寒之毒的话,那便替你们洪帮弟兄报仇就是了!”
那青年一怔,脸现狐疑之色。他身中冰寒之毒甚巨,无以排御,先前神昏气闷中袭击松风道长实出无心,心里倒也压根没想到为谁报仇之事。这时突拍一掌后脑子蓦地清醒,记起死在山洞中的各路群豪惨烈之状,虽对这贼道士恨之入骨,却再不敢枉自施为。
松风道长道:“小兄弟,贫道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那青年忽然道:“你真能替我解除体内的冰寒毒?”
松风道长喘口气道:“当然是啊!贫道说过对你有惜才爱才之心,诚心要替你解除体内所中之毒。若是换上别人,哼哼,先前对掌时,早便将你杀了!”
那青年道:“那是你技不如人,杀不了我!”
松风道长冷笑道:“哼,贫道在鬼见悉山洞内,双掌破秦帮精钢绵丝网,以一而敌天下群雄,能说技不如人?小子,你对着水边照照看你颈上有什么?看贫道倒底能不能杀你,哼哼!”
那青年道:“什么?”满面狐疑对着潭水。这一照,顿时骇然变色。
松风道长道:“看见你颈上那条红线了么?只要贫道先前再深入一寸,立时便会将你的头齐齐摘下来。小兄弟不要不识好歹,如果你好好听话,贫道就将你收作关门弟子如何?”
那青年战战兢兢道:“你……你……要我作什么?”
松风道长习练冰寒掌,必须要以活人击打排毒。先前他与那青年对掌时,曾以手指点向对方颈部“天突穴”,不想那青年出手奇快且力道太强,不仅功亏一篑反几乎害了自己性命。就眼前情形来看,再要制服对方已不存指望,若想恢复功力只得退而求其次,当然,以收弟子为饵找个帮手也未必不可。
松风道长问道:“以你现在的功力,能否跃过这四五丈宽的水潭?”
那青年怔道:“这……这……”
松风道长道:“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能解你所中的冰寒掌之毒。可贫道现在身受重伤,功力未复,所以暂时只能传你克制寒毒之法,你听好了!”跟着传了几句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