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道长耳边听得哧哧风声,来势甚急,不敢手接,慌忙身体跃高五尺,拂尘挥处,早将算盘珠子一一扫落;空中余势不收,直如电射,直飞向群豪中间,五指箕张,一手抓向秋无用,一手抓欧阳宛若。
洪帮主离秋无用最近,盘腿于地,运功排毒。只觉体内巨毒如条活动的虫子,内力到处,它便凝然不动,内力略收,它便又向前游走,又麻又痒,直浸内腑,寻思人总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来运功;此时见松风道长欲擒秋无用二人,心内一急,向着影子便是一掌。
他强制运功,这一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纯属拼死打法。忽听得稀里咣啷一阵大响,眼前散开黄澄澄一堆物事。细看,竟是临邛老仙的黄金太师椅,其中还间杂着什么玉枕,什么虎皮,更有珍珠玛瑙,琳琳琅琅,尽都打得稀烂,撒了满地。原来是临邛老仙见秋无用要给松风道长劫走,抢先一步,烟杆击其后背,结果却给洪帮主慌乱中误打了一掌。
临邛老仙失了座椅,只得落地步行。他先前听得李通谈话,闻着洞内越来越强的火药味,知道中了李通的圈套,眼前事急,先求保命,打了松风道长一烟杆,顺手又还了一掌,再不顾及四小仙,更无暇计较秋无用,跟着松风道长电射而出,寻找出口。
洪帮主乱打一掌,忽觉血脉一畅,凝然不动的寒毒竟没来由地向后退了几寸。心下一喜,连向厅壁拍出数掌,顿时胸闷之感立减。回头望单帮主,见其仍盘腿坐在地上,运功排毒,竟对先前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洪帮主走过去,低声耳语几句。单帮主向地拍出几掌,长喘口气站起身来,相视苦笑道:“如此排毒,真是生不如死!”想到松风道长以此排毒十数年如一日,竟没来由地生出几丝怜悯之心。
两帮主这一耽搁,却哪还见李通的影子。只觉强烈的炸药味直呛得人喘不过气,山洞即将爆炸,但眼前逃命事大,忙护住秋无用和欧阳宛若,可两人身体又是碰不得的,只得一前一后引路,四下寻找开石闸机关,却哪里有?
秋无用见临邛老仙走的正是自己先前来的通道,连忙招呼两帮主尾随其后。刚走了一半,只见地上横卧着具尸体,骇然竟是玄天一指龙扬,全身发黑,想是其功力有限,冰寒毒发作而亡。四人绕开而行,再行得数十丈,前面涌着人,洞口却早给巨石堵死,哪里出得去。
单帮主长叹道:“我们全上了李仁的当,今番死矣!”
听得远处隐隐有轰然之声,似有门户开启,忽心中一动,招呼洪帮主一声,四人复又照原路回退。此时,众豪也全部回退,又将退路全部塞满。但因为秋无用和欧阳宛若身上的冰寒之毒实在可怕,尽皆闪开,四人得以顺利通过,重回大厅。
单帮主果然料得不错,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从偏厅越出,瞧背影竟是李通。大呼:“姓李的杂毛,哪里逃!”招呼二人也从偏厅冲出去。洪帮主慢得一步,刚至偏厅,只听得头顶轰隆隆一阵巨响,一道重逾万斤的石闸自空缓缓落下。原来这偏厅的石壁,竟是一道可以上下开启的门扇,石闸之外,却是星月朗朗,没什么危险。洪帮主回顾来路,只见秦帮洪帮的弟兄杂在众豪之间,左冲右突,竟然一人也未得逃出。这时候石闸已落至头顶,此闸一落,洞口将全给封死,再加之炸药引爆,里面的人自然谁也无法幸免。心内一急,双手上举,竟又将那道石闸托了起来。用尽全力喊:“众兄弟们,这里逃啊!”
鸿都云霞观三剑客越过众人最先逃出,跟着秦帮和洪帮有三四十个兄弟逃出。若是平时,洪帮主内功了得,要托起这道万斤巨闸自然容易,可他中了冰寒掌之毒,此时毒性发作,己入内腑,全身有如万蛇噬咬,虽强力支撑,实已到了强弩之末。
单帮主眼见还有数百弟兄未逃出,正欲上前帮忙。忽听得林中一声长笑,李通首当其中,站在一棵树前,旁边站着四大家将,其身后,全是一身麻衣头缠红巾的飞龙帮倭众,并无朝庭一兵一卒。最前一排全是弓弩手,强弓拉圆,箭端指着众豪。山洞两端竟全给堵死了。
单帮主大呼:“狗杂毛,竟使如此奸计加害!”领众豪直扑上去。
李通手中铁算盘一挥,“射——”
只见利箭如同飞蝗般迎面直来。
单帮主长剑打落利箭,护着秋无用和欧阳宛若竟又退到石闸前。
单帮主望着洪帮主道:“罢了,罢了,洪兄,放下石闸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量这飞龙帮几根杂毛也难不住咱们,此弥天大仇,还是异日来报吧!”
洪帮主道:“舍下众兄弟逃命,我洪天化岂能称一帮之主。要死也要死在一块!”
单帮主眼眶涌泪,一边打落利箭一边道:“洪兄,这李仁真他妈的毒啊!你我两帮不打紧,可秋少侠两位若何?你我多年前得秋神医活命之恩,难道就此忘了么?出来吧,咱们一人带一个,现在要逃出去还来得及啊!”洪帮主眼中热泪迸涌,道:“秋少侠,看来今日洪某是不能陪你出去了。我身上冰寒之毒已入内腑,无力回天,我怀中这方洪帮玉印你拿着,秋少侠,我手下这帮兄弟就全托付给你了,从现在起,你便是洪帮之主!”说着用尽全力右肩托住石闸,左手举向秋无用,将一方拳大的玉印强塞进秋无用怀中。秋无用哭道:“不不!洪帮主,秋某佩服你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你能为兄弟舍生忘死,难道秋某就不能么?”说着上前,也要去托石闸。洪帮主身体不敢稍离,只得上身微向后仰,左手将秋无用用力一推,将他摔出门去,用尽全力道:“你到底听不听——”秋无用泣声道:“要不你就出来吧,你已尽力了,你身上的寒毒不打紧,我一定想办法替你医治的!”
就在这时,眼前一阵风刮过,却是临邛老仙东突西撞,踩着众人身体,冲到石闸前。可石闸前早给人塞满。临邛老仙蓦见四小仙四条长葫芦影子在眼前晃动,不由大怒,烟杆插到腰上,左手抓发,右手抓腰,横空朝前一扔,撩倒一片。连抓四下,连扔四次,撩倒一大片。临邛老仙砸出空档抽身门前,一眼瞧见洪天化,蓦地想起那把给打烂的黄金太师椅,恨意顿生,身形刚闪出闸门,背后却伸出手,向洪天化胸口重拍一掌。
只听得秋无用和单帮主急呼声中,那道巨闸轰声落下,将洪帮主压在了下面。跟着洞内几声闷响,原来这巨闸,正是引爆炸药的机关。顿时山谷震荡,山洞坍塌,地裂天崩。
爆炸声不断,持续了约盏茶工夫,方才歇止。爆炸过后,整座山头几给夷平,又有十多个人给飞溅的乱石砸死。
众豪逃出的共计不到百人。秦帮和洪帮损失惨重,各只逃出三十来人。在石闸前,洪帮又给乱箭射死六人,只剩得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人不敢触及秋无用和欧阳宛若的身体,又防李通乘乱偷袭,呈团状围着两人,护着撤离,最后将秋无用和欧阳宛若堵在坡上那顶简陋的木棚里。原来是大家竟围着这山洞绕了大半个圈,竟又回到了洞口的密林。单帮主见飞龙帮并未追来,略松口气,指挥众人严阵以待,防敌来犯。跟着鸿都三剑客寻至,皆是神情委顿,一脸赤黑。不多会,众豪也相继跟来,见着什么便乱拍一掌,说着说着什么话时也乱拍一掌。这在平时很是好笑,但此时命悬一线,想笑也笑不出来。
众豪劫后余生,尽管飞龙帮还在林中眈眈相向,但林子奇大,尽可掩身,那也不怕。众豪想到惨死洞中的同仁,尽皆垂泪,咬牙切齿,誓死杀李仁,杀李通,剿灭飞龙帮报仇血恨。而洪帮的,却四下寻找临邛老仙要为洪天化报仇,可这时哪里有临邛老仙的影子!
李通领着飞龙帮的乱射一气,但因密林遮挡,一时也无可耐何,乘夜撤离。洪帮二十多个人齐刷刷跪在木棚前,朝向石闸方向悼祭惨死的老帮主,一时间愁云惨雾,哭声震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