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嘴另两兄弟惊叫声:“臭道士用毒!”各掣把双刃戒刀,直扑松风道长。松风道长“嘿嘿”干笑两声,左手断指一挥,冰寒掌之毒溶血化作如丝花雨,直向群豪头顶撒落。张大嘴两兄弟硕大的身形飞在空中,戒刀闪处,却似突遇一堵无形的墙,只闻得两声凄厉的惨叫,头下脚上,猝然落地;群豪只闻空中恶臭无比,来得及的,急忙伸袖护住头面,运气抵挡;来不及的,给血丝击中,立时面现赤黑,砰然倒在,转眼已然气绝身亡。
松风道长断指挥处,秋无用潜意识反应,急忙团身以背护住欧阳宛若。松风道长与秋逢春素有仇隙,更要试秋氏换魂丹神效,倒有一多半的黑血撒在了秋无用身上。
欧阳宛若眼见脚边群豪倒了一地,竟有数十人之多,俱是暴目眦口,死状甚惨,不由花容失色。又见秋无用耳边有血滴下,哭道:“秋大哥,秋大哥——”竟不顾自己性命,掏出丝绢,伸手给擦。秋无用急道:“不可——”欧阳宛若哪里听,一张白丝绢给擦黑扔到地上,又伸袖口给揩,一双手也给染成黑色。
秋无用双目涌泪,道:“雪雪姑娘,你又何苦,何苦啊……”望着倒在脚下的数十具尸体,想到这些人都因为保护自己而无端受害,不由气愤填膺,目眦欲裂,蓦地放下欧阳宛若,伸手一指松风道长:“贼道士拿命来——”势若疯虎,直扑过去。
两帮弟兄急呼:“秋少侠——”虽眼前势急,反而后退,唯恐避让不及,给血撒在身上,谁也不敢跟着一涌而上,再冒生死大险了。
秋无用方跑得两步,忽觉胸内气闷,心肺欲炸,脚下一软,跟着倒地。在倒地的一瞬,却先听松风道长“哎哟”一声,也滚倒地上,望着秋无用:“你……你……”,脸色惶张怪异,却不知中了什么邪。松风道长连挣几次,身上几处大穴又酸又麻,竟然无法站起,只得席地而坐,运气冲穴。秦帮和洪帮中有几个弟兄不顾死活前去拉秋无用回来,手刚触到秋无用衣角,沾上松风道长的黑血,立时脸色发青,既而转黑,口中黑血狂喷,倒地而亡。
事起突然,变生肘腋,却是两帮主始料不及的。大家求眼前,只隔着几丈远的地方相望,一时再也无人敢上前;就连临邛五仙和鸿都三剑客都慌忙闪开,唯恐避让不及中了暗算。倒是松风道长无端倒地却让人倍感莫名其妙,但他身上全毒无人感碰,只好咒骂他自个死了好。如果这时还出个如张大嘴样胆大的,只需上前轻轻一剑,自然功德圆满,可是万一他是使诈呢?再说又谁敢保他没什么徒子徒孙呢?以后寻仇上门,哪出头之人可着实后患无穷啊!
一众自然不知,秋无用与松风道长拼命,一时气急,竟无意催动神指九穴神功,将其点倒。就连松风道长都感茫然,以为暗中有高手相助,只得双腿打盘急运内功,侥幸求险,先冲开穴道再说。
群豪退出数丈开外,远远相望,只把个欧阳宛若孤零零扔在原地。欧阳宛若扑上前去扶住秋无用,竟是不顾自己生死,紧紧搂在怀里,一双手抚着秋无用的脸,泪如雨下:“秋大哥你醒醒,你醒醒秋大哥,你不能死啊秋大哥——”哭声凄切,令人动容,泪水竟在秋无用胸口打湿一大片。秋无用忽然缓缓睁开眼,道:“我没事……你别哭……,你也没事吧……”欧阳雪喜极而泣,竟是再说不出话来。
洪帮主和单帮主无力相救,只盼其快死,死前少受折磨,这时忽见秋无用复又醒来,两人相拥而泣,不由又喜又惊;但两人已和松风道长一般,再也无人敢碰。此时大厅内全弥漫着冰寒掌毒,功力强的,勉强还可抵挡,功力弱的,只感寒气透胸,全身颤栗,牙关咬得嘎嘎直响。洪帮主和秦帮主不敢久呆,只得扔过两根长索,要拖着两人从大厅向林中撤退,至于还在洞内搜寻李仁的两帮弟兄,却已不及顾暇了。
就在这时,忽见王志东大呼着“李管家——”,从厅外分开众人冲到石台上,向李通低声耳语。众豪见其满身鲜血,步伐零乱,显是受伤不轻,也不知外面生了什么变故。
李通神色不定,似惊似怒,忽然冷声向洪帮主和秦帮主拱手道:“两帮主此来,我李家镖局待为上宾,却不知因何惹得两位,竟打死我数十个家丁,这还得请教!”
众豪听得李家镖局数十个家丁竟给两帮的人打死,刚从先前的惊惧中定神,复又目瞪口呆。
洪帮主奇道:“李管家说什么话,洪某可是不知!”秦帮主也道:“我们一直便在这大厅中,可没出去过。李管家的话,很难自圆其说!”李通冷笑一声道:“两帮主虽没出去,可你们的手下呢?听说他们现在竟在这白云洞内瞎奔乱窜,需知这里暗井甚多,万一出了什么麻烦,老夫可是担待不起!”
洪帮主佯惊道:“真有这事?我却要好生问问!”秦帮主向洪帮主暗使眼色,却道:“想来是弟兄们闲着无聊,四下转转也不奇怪!”洪帮主忙道:“多半便是这样。你这白云洞内又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管家又何必担心!”李通强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家丁并不识得两帮弟兄,他们有的竟然还鬼鬼祟祟埋伏在外面林子里,万一再弄出人命,却该怎么办?”
李通的话音刚落,只见外面一声惨呼,正是从林子内传来。众豪心里一悸,寻声望去。不多会,只见一个劲装汉子从林子内冲出,跌跌撞撞跑入厅中,腹部插着一把利剑,前腹插入,后背透出,径直奔向洪帮主。那人口里鲜血直冒,哀声呼:“帮……帮主,我们外面弟兄……全完……”后面的话接续不上,跟着一头扑倒地上,一动不动了。
众豪目光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死尸,皆吃惊不小:两帮安排人手埋伏在林子里原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遭到了李家镖局的袭击,这管家故意装糊涂,却是事先早有准备!厅中聚集的众豪都是川秦两地各大门派帮会的头面人物,事先皆在厅外林子里安排了眼线,倒也仅非两帮如此。这时候,根据各处情况来报,两帮的弟兄和李家镖局的家丁着实在林子里发生了场血战,有的还突入各处洞口,显然意在搜寻李仁;而李家镖局呢,似又早有防备,竟不动声色将其一一消灭,其他门派的人却又毫发未动。他们之间倒底结下了什么梁子,难道这其中竟隐藏着桩不为人知的大阴谋?
洪帮主强制镇定,眼望李通道:“李管家,这作何解释?”李通道:“两帮先是将人埋伏在林子里,接着又强行突入各处洞口,请问洪帮主,这又作何解释?”洪帮主趋前两步,眼里杀机隐隐,嘿嘿冷笑道:“李管家,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了,听说李家镖局的公子和小姐现被四大锦衣卫羁在东篱居,难道李管家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么?”李通神色一凛,却道:“公子和小姐的安危自是重要,可与揪出麻柳集劫镖真凶相较,这又是小事。”
众豪听李通话中有话,显然是在含沙射影竟有所指。思之太白雪山真人的死,难道麻柳集劫镖一案竟是两帮所为?如果李家镖局意在两帮,那么此次川秦两地豪杰应约前来,却是中了个事先就设好的圈套!
洪帮主道:“李管家一定要与两帮作对,本帮主倒先要领教!”身子突然跃起,右拳向李通顶上猛劈下去。李通“嘿”一声举手相格,曲肘击洪天化胸口,跟着脚下飞腿,去踢下胯。洪天化笑道:“来得好!”身体微侧迈过,左掌伸出两指,点其足底“涌泉穴”。李通早料有此一着,脚在半空,蓦地向上一抬,踢其下腭。两人一个拳势如风,一个腿踢无影,皆是快如闪电,瞬息之间拆了数十招,竟是难解难分。
玄天一指龙扬在鸿都三剑客剑下吃亏不小,加之太白雪山真人的死,寻思呆下去也无便宜可讨,已有去意。他脑子再笨,此时却最明白不过,此次鬼见愁之约,竟是两帮与李家镖局之争,太白雪人虽然最后并没指出麻柳集幕后真凶,然就眼下情形来看,其实已昭然若揭。既然李家镖局筹谋在先,只怕留在这却是凶多吉少,太白雪山真人自作聪明,命是白丢了,幸得还未波及自己,趁着两人斗得紧,还是快快走吧!俯身抱起太白雪山真人的尸身,跟着又回过头,恨恨地望了一眼鸿都三剑客。
鸿都三剑客齐声道:“玄天一指走好,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