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叱喝,跟着一道柔影闪过,先抢着了玉印。众人看拿着玉印的是洪玉娇,皆微微松口气。刘鸿飞面色窘困,低声道:“玉娇,先将玉印借我一用!”
洪玉娇道:“洪帮玉印乃镇帮之物,能随便借么?”
刘鸿飞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解洪玉娇怎用如此口气对他说话。道:“说得也是。这两个小杂毛此来洪帮居心叵测,请先传下帮主令拿下再说!”
洪玉娇道:“好!”身体闪到秋无用旁边,高举玉印道:“洪帮玉印在此,所属听令!”
众人尽皆躬首俯身,神态恭谨。秋无用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不属于洪帮,只得怔怔呆立。听洪玉娇道:“拿下刘鸿飞!”
话音未落,只见文松黄本初及邓大史三大护法一跃身,更有众多弟兄一涌而上,挤成一团,将刘鸿飞死死卡在了人丛中,再也动不了半分。
秋无用和王子风还从没见过这种打法,忍不住发笑。看来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确也管用。
跟着有人拖出一条黑黝黝的长铁链,将刘鸿飞捆粽子样捆绑结实了,结头处又上了大锁。文松回过头对二人道:“这小子坏得很,如果不这样,着实不易擒住!”
刘鸿飞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声向洪玉娇喊:“玉娇——”
洪玉娇冷声道:“你觊觎帮主之位,三番五次想害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武林二老好心替我迫出体内暗器,你却突施冰寒掌将我三人打伤,你说是也不是?”
刘鸿飞狡辩道:“什么冰寒掌?我怎么会冰寒掌?”
洪玉娇道:“你为了学武功,跟松风道长练冰寒掌也便罢了,你怎么能用冰寒掌来害人?你不仅以替我疗毒为名暗里加害,而且每天还要用几个洪帮弟兄来练功对不对?”
刘鸿飞道:“玉娇,我对你情深意重,又怎么会暗里加害?你别听姓秋的在这挑拔离间,上了他们的大当啊!”
文松快步移过去,狠狠打了刘鸿飞两耳括子,道:“你的事我们早已暗中查明,又岂容在这狡辩!只是我们的功夫不如你,你天天在堡内练冰寒掌,弄得污烟嶂气,鬼气冲天,使得大家都中了冰寒毒,才容你在洪帮颐指气使。刘鸿飞,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我要为死去的洪帮弟兄报仇了!”转身从一位洪帮弟兄手上拿过一把雪亮的鬼头大刀,再次踱到刘鸿飞面前。
就在这时,忽见刘鸿飞全身一阵抽蓄,顿时四肢如同虾米样躬成一团。声音更是如同狼般向着洪玉娇嘶嚎:“玉娇,救我,救我——”
王子风奇道:“他是怎么了?”
文松冷声道:“这是冰寒毒发作的征兆,这么快就现原形了,不打自招!”
只见刘鸿飞在地上滚来滚去,转眼间,发间已是一层霜花,嘴上也挂出冰棱,嚎声变得模糊不清:“玉娇,我知错了,我错了,可我也是无可奈何啊!”跟着将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
洪玉娇眼见着刘鸿飞的的悲惨之状,心下终是不忍,缓缓转过身去时,已是泪流满面。
文松望着洪玉娇道:“小姐——”洪玉娇向后摆摆手哽声道:“文护法,你……瞧着办吧。我……我如果有办法,早就救了,他害了那么多洪帮弟兄,又害得大家都中了冰寒毒,他……他实在是该死……该死啊!”蓦地伏在祭坛上,恸哭失声。
文松哪里不明白弦外之音,知道小姐终是情爱难以割舍,不禁手握鬼头刀怔在原地。可毕竟以洪帮弟兄身体来练功天理不容,忍不住长叹数声。
洪玉娇凄哀的目光望了一眼刘鸿飞,跟着揖首对秋无用道:“还是……由帮主发落吧!”
王子风忽然笑道:“如果你们真要我大哥当你们帮主,可得先行帮主大礼啊!”
洪玉娇也不迟疑,双手举印大声道:“洪帮护法及各位分舵主听好,这位秋公子乃老帮主亲点的新任洪帮帮主,还不快快拜见!”言罢自己先行跪拜。余众不敢怠慢,竟齐刷刷拜倒,三呼“拜见秋帮主,拜见秋帮主,拜见秋帮主——”
秋无用心内百感交集,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情境,竟与前日鬼见愁丛林何其相似。
眼下,拜倒在地的同样是洪帮弟兄。
同样是都中了冰寒毒。
这些人口口声声尊自己为帮主,该不会像在鬼见愁一样,待冰寒毒一解,又会恶脸相向?
再则,欧阳宛若杀死洪帮众弟兄及秦帮帮主,自与两帮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我若接了洪帮帮主之位,若是再遇见欧阳宛若,又该如何办?
心内矛盾重重,犹豫不决。
半晌,方才哑声道:“大家都起来吧,这帮主之位我是决计不受的,都起来吧,我答应给你们驱除体内寒毒就是了!”
忽听文松道:“秋帮主,你老是小瞧我们人品了。你若不愿接任帮主之位,大可离去就是,众弟兄虽然身中冰寒毒,性命固然要紧,可也不愿随便去承一个外人的情!”
黄本初和邓大史也跟着道:“不错,秋公子若不愿接任洪帮,我们也不要您解毒!”
王子风劝道:“大哥也真是的,洪老帮主尸骨未寒,眼前又发生这些大事,你难道就忍心让众弟兄跪死在这?”
秋无用道:“义弟有所不知,大哥实在是没领袖洪帮的本事啊!我看还是由洪姑娘担当此任最为合适!”
洪玉娇哭道:“你是我爹爹亲点的洪帮帮主,爹爹在你身上寄托了洪帮的全部希望啊!秋公子,你就别再推托了,你若真不愿接任的话,那请将这方玉印就在我爹爹的灵前亲手打碎吧。印在人在,印碎帮亡,从此江湖第一帮土崩瓦解,大家作鸟失兽散吧!”高举玉印,呈到秋无用眼前。
洪玉娇一番话,至情至性,秋无用即算铁石心肠,也不由不为之动容。当下只得接过了玉印,长声叹道:“大家都起来吧,我接任帮主之位就是了!”
此语一出,举众欢呼。
秋无用荣任洪帮帮主之位,心内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当下封了洪玉娇为洪帮副帮主,帮内一应诸事皆可由副帮主打点。洪玉娇及文松黄本初邓大史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毕竟群龙聚首,人心归附,仍属洪帮天大幸事。
接下来一整天,秋无用给洪帮众弟兄驱毒。可毕竟中毒的人太多,秋无用一个人实是难以应付。洪帮上下就副帮主功力最深,当下秋无用将洪玉娇叫到一边,密传了广寒神功的内功心法,用以替弟兄们驱毒。还好大家中毒都不太深,未到天黑,已尽数驱尽;至于刘鸿飞,暂时关在堡内天牢,异日发落。
到了晚上,洪帮上下张灯结彩,为新帮主接风。
洪玉娇刻意打扮了一番,更显得娇艳妩媚,容光照人。
秋无用自出长安以来,大多时候皆是风餐露宿,形单影只,此时身居一帮之主,临万人之上,难免有些不能自持,加之副帮主和三大护法轮番劝酒,喝的又是蜀地有名的地红佳酿,未免多贪几杯,不多会便醉得一塌糊涂,给文松扶着进入殿堂内的静心堂安歇。
这一晚,堡内意外地平静,尽管洪帮加强戒备,欧阳宛若始终未有现身。
到了天明时分,忽然堡内警声大作。
秋无用这时酒醉微醒,正起身刚走到门边,只见三大护法慌慌张张冲入静心堂。
文松神色惶张道:“不好了秋帮主,刘鸿飞逃跑了!”
秋无用只以为洪帮弟兄又遭了袭击,一听是刘鸿飞逃跑,心下略安,道:“快请副帮主!”
文松怔了一下,却垂首不动,半晌方才纳纳道:“回帮主,副帮主她……她人也不见……”
黄本初和邓大史本来夜里担当警戒,也因为昨晚多贪了几杯,未免失职,怕帮主责罪,一前一后跪下道:“回帮主,我二人失职,请帮主责罚!”
秋无用连忙以手相扶道:“二位快快请起,我道是什么大事嘛。唉,刘鸿飞跑了,也许,也许算是洪帮的幸事啊!”
三大护法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皆不敢答话。
秋无用道:“副帮主对刘鸿飞用情至深,并不想杀他,你们也该早瞧出来了。唯一不好的是,若是两人双双离开洪帮,就只怕那刘鸿飞不知悔改,反会害了副帮主性命!”
文松锤手跺足道:“那小子敢害我们副帮主,我姓文的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秋无用道:“也许副帮主只是去了其它什么地方,一时三刻便会回来。走吧,我们先去天牢瞧瞧看!”
秋无用对堡内地形并不熟悉,便由三大护法引路,出了殿堂,却从侧旁入后山,经过一条条石砌成的小道,来到了一处红砖房。秋无用瞧着墙上的红砖,心内暗道:“刘鸿飞武功高强,一堵红砖墙自然关他不住!”
但一进入房内,才知不然。原来那房子甚是宽大空阔,沿墙却是指粗的钢条笔立,密密匝匝四围一圈,纯粹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门是非常牢固的大铁门,门上挂着把碗大的铁锁。
秋无用查看那把铁锁,却非腕力可以拧断,断口齐崭,显是利器所为。
黄本初掏出两把铜钥道:“帮主你瞧,这钥匙还在我身上呢!”
秋无用摆摆手进入笼内,只见捆绑刘鸿飞的那副巨型铁链和着另一把大锁垮在地上一堆,断口仍是齐崭得很。沿墙更摆了许多刑具,有铜烙,铁凳,铁签等等,上面还有干竭的血迹。
秋无用问道:“这些是作何用处?”
文松答道:“回帮主,这些都是用来对付帮内犯了帮规的弟兄用的!老帮主说,治帮之法在于严,不可坏了规矩!”
秋无用暗道:“治帮之法虽在严,却也不能滥用酷刑,以后得改一改!”但他初任帮主,却也不能立马就改洪帮的帮规。道:“以后这里能不用则不用,好了,走吧!”
这时,一个洪帮舵主来报,大家搜遍堡内的大小角落,始终未寻见副帮主的踪影。
秋无用看了天牢,已知刘鸿飞逃脱之由。刘鸿飞身上寒毒发作,当然没有功力挣脱铁索,他是在寒毒已解的情况下,利用了一种削铁如泥的兵刃而脱困。
秋无用俯下身去拾起铁链,试着运功外拉,功力运到十二成,那铁链才渐渐伸长脱扣。
他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这就是武林曾一度盛传的神器绕指柔!
绕指柔神剑原为青城山松风道观。看来,松风道长一死,这把武林神器却落入了刘鸿飞手中。
如果推测不错的话,应该是洪玉娇乘大家皆酒醉未醒的时候来到天牢,传了刘鸿飞解毒之法;然后后者以绕指柔神剑斩断铁链和铁锁逃出。只是刘鸿飞逃出堡内原在情理,而洪玉娇却甘愿丢下洪帮副帮主位置而不做,却和一个数番加害自己的仇人而远遁却是不可思议。
秋无用忽然想到了自己。
如果自己就是洪玉娇,而站在眼前的不是刘鸿飞而是心上人欧阳宛若,他是以杀欧阳宛若向洪帮死难弟兄谢罪呢,还是携之双双而去?
想到这,忽然心中一阵刺痛。他脸上一阵抽搐,不由自主捂住胸口。
可是,就这一捂,不由大惊失色。伸手进去掏摸,里面空空如也,两枚红玉指环竟不翼而飞!
红玉指环!
红玉指环!
红玉指环去了哪里?
难道是昨夜有人乘自己酒醉未醒时进入养心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玉指环偷了去?
是刘鸿飞?
是洪玉娇?
还是帮内其他人?
好像都不可能。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他忽然冷笑一声,纵身跳出天牢。
文松急呼:“帮主——”
秋无用忽然又回转身问道:“昨晚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在养心堂?”
文松思索道:“没有啊!哦,是了,只有和您一起来的王公子,晚上就宿在养心堂外厢房内,不过今天一大早他却离去了!”
秋无用追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文松道:“有啊,他要属下告诉秋帮主,说是蜀王有难,想借你什么东西用用,又说这东西是不祥之物,会害了秋帮主你的性命,我也听不甚懂,便由他去了。”
秋无用听言忍不住长叹一声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上他的当了!”
这时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