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孙砦的时候,秦政六人把寄存在孙家牧养的五匹马驴牵了过来。这几头畜生来路不正,都是从土匪那里缴获的,之所以寄存在孙砦,就是怕带到道观会被有心之人发现,而让黑风寨的土匪产生怀疑,因此害了王静孝他们。虽然概率很低,却是有这可能的,秦政当然不愿意冒险。
有了几头畜力代步,六人很快就赶到了厅城,来到王静忠的杂货铺。正巧,明早就有一趟滇西去往重庆府的云南马帮,马锅头名叫赵志武,跟王静忠颇为熟悉,乃是拳脚上打出来的好交情。
在王静忠的引荐下,秦政他们前往城北的一处营地去拜会马帮首领赵志武。这队马帮的规模颇大,远远地就能看见数十匹马骡在吃草饮水,十几个精壮彪悍的汉子机警地在营地外戒备着,看到秦政他们径直走来,立即就分出了三人迎上来。
“哎呀,是张兄弟来了!呵呵,你看我这眼神,老远的竟然没看清楚。小六儿,快去告诉当家的,德隆记的张爷来了!”走在最前面,年龄稍长的男子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距离王静忠还有十几步远就热情的张开了怀抱。
行走在西南穷山恶水间的马帮都是真正的江湖义士,刀头上舔血的烈汉子。这些常年在险恶复杂环境中谋生的苦哈哈,依靠地域、亲族、世袭和江湖义气的维系,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的组织体系。马帮的成员,不论是马锅头和各队头目,还是普通的赶马人,都有深深的江湖游侠意气。他们爽朗、乐观、富有斗争精神,并且轻生重义,乐于广交朋友。
“志强兄,一段时间没见,你更壮硕了!哈哈哈,气色也好了很多,看来今年上半年春茶入市,老兄肯定发了很大一笔财哪!”重重一个拥抱后,张静忠满眼羡慕地说道。
马帮的生意中最主要的就是盐茶回易,他们把自贡的井盐运到云南康藏,再从滇西收购茶叶转销各地,从中谋取丰厚的差额利润。有的马帮既是运输队,也是行货商;另外一部分则只是单纯的承运人,有点类似后世的物流公司,不过这些“物流公司”的员工大都舞刀弄枪,兼有雇佣兵的角色!
赵志武的这支马帮显然属于第一类,马帮依靠血缘关系和地域乡情为纽带而形成,具有非常强大的凝聚力。他们本身就是行货商人,有自己的货源和销售渠道,行商路途中,如果有人出钱加入商队,寻求庇护,只要没有利益冲突,马帮大多愿意接纳。
“张兄弟,这几位是?”从看到秦政几人第一眼开始,赵志强就有一种面对猛虎恶狼的感觉。除了一直笑眯眯的秦政外,其他五个人全都魁梧高大,而且气脉悠长,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们绝非简单易与之辈!
就在这时,一道矮壮结实的身影健步从营地深处走出来,雄浑地叫骂道:“好你个张静忠,老子找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老子要走了,你咋肯冒出来啦!来来来,先跟我去喝三大碗!”
张静忠摇头苦笑,满脸的无奈和惧怕。来人就是马帮的锅头赵志武,一位三十多岁的黑壮汉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个海量了得,而且特别喜欢劝人喝。每次喝酒,总要把满桌子的客人全灌醉,几次之后,张静忠算是怕了他,但凡没有必要,就尽量躲开他。
“志武大哥,先把喝酒的事儿放一放吧,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赵志武摇着蒲扇一样的粗糙大手,豪迈地笑道:“去球的,再大的事儿能有咱兄弟喝酒重要?这不是胡扯吗!先去喝两大碗,有啥事不能边喝边说,不急不急!哎呦,这几位看着就不凡的小兄弟是?”
秦政面带微笑地看着打量他的赵志武,轻轻颔首致意:“赵师傅你好,在下秦政,字正己,静忠兄长的远亲表弟。我刚从西洋留学归国,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友,大鼻子的俄国人叫赵慢熊,鹰钩鼻的德国人汉名柯赛。他们三位汉人名叫白起、王翦和李信,都是南洋的汉民后裔。”
“哈哈哈,原来是秦先生,我远远地就看见老弟气度不凡,原来是喝过洋墨水的进士老爷。你这几位朋友沉稳持重,仪表堂堂,都是人中翘楚哪!静忠老弟,单是为了你这位不俗的表弟秦先生,咱也要好好干三碗!走走走,别说了,先喝酒去。秦小先生,各位,请!”赵志武了解秦政的来历后,反而更加热情的拽着张静忠硬往营地里去。
眼看主人家盛情难却,张静忠心里反倒无所谓了,给秦政使了个眼色,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一顶稍显宽阔的帐篷。
下酒菜只有几碟干货咸菜,稍显简陋了点,倒是酒水非常不错,正宗的贵州大曲,光是那股酒香就叫人不由自主的暗吞唾液。
“几位、几位,都端起酒来,咱们共同干一个!天底下那么多人,大家能坐到一起喝酒畅谈,这不就是缘分吗?为人海中大家相识共聚,干!”赵志武豪爽地站起来清了碗底,一抹嘴巴,拎起酒坛子等着给客人们斟满。
在乡村工作的时候,秦政见识过太多这样能喝能劝的基层干部和乡豪,两年多的锻炼让他丝毫不怕这些酒老虎。跟豪爽能喝的人拼酒,酒量好不好不是关键,酒品好不好才是重点,有半斤的量,就得先喝八两,让人看到你的诚意,哪怕喝倒了,也是光荣的。乡民们淳朴执拗,认定酒品即人品,酒桌子上都耍弄花花肠子的人,能是实诚人吗!
几个回合下来,秦政讶然发现这个赵志武真是大海无量,此时才琢磨出张静忠一听喝酒就直退缩的缘故,心中不由大悔。喝酒这活儿,嘴上是要喊实在,可是落在行动上还得耍点小聪明,必须要讲究战略战术,特别是针对那些能缠会劝的“酒坛子”!
“克赛、早慢熊,志武大哥武艺高强,义薄云天,就是你们西洋人敬佩的东方侠客。今天你们能近距离跟一位侠客喝酒,还不好好敬他三大碗!”秦政笑眯眯地撺掇起五名智能生化人去跟赵志武拼酒,心里恶趣味地笑起来。这几个家伙都是真正的酒徒,用智能芯片代替大脑的克隆人可是不会喝醉的!
果然,战火转移之后,秦政和张静忠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倒是豪爽热情的赵志武很快就架不住生化人的连番进攻,黑黢黢的脸膛涌上一层异常的酡红,就像秋后的红高粱。
“静忠老弟,你就放心的把秦政他哥几个交给我吧!只要我赵志武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保证把他们好好的送到重庆府!你……你干嘛?咱兄弟之间,谈钱你是看不起我!走!我就喜欢实诚人,我看他们几个小老弟顺眼,愿意帮忙!嗝!你走,静忠!”赵志武大着个舌头,面红耳赤,满是醉意地拍胸吼道。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请客!正己,你就安心跟着老赵走!他是一个唾沫一颗钉的汉子,说话绝对算数!我走了,你们一路顺风!”
目送张静忠摇摇晃晃地返城后,秦政钻进了刚刚支起的小帐篷里,倒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