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力求收藏!难道没人看这书吗!」
“嘿,咱们说点啥呢,离别在即,我也不想跟大家再次意见想左,争个面红耳赤。反正这次东渡扶桑,不止一两个人,待我们从东洋归来,看了日本这三十年的变化,自然某些争执就有了定论!”被钟昌祚夸赞风流倜傥的平刚是一位体态修长的英俊男子,跟其他人长衫马褂的装束不同,此君梳着西式偏分头,穿了一身黑色日式中学装,颇有几分后世贵族学校里忧郁的青年高富帅的范儿。唯一破坏整体美的,是他那桀骜不顺的眉宇间笼罩的几分消沉之色。
“少璜所言深得我心,我们在这里探讨救国强种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终究没有一个头绪。如何振兴种族,使吾国吾民强于世界,不受宰割奴役,众口腾说,莫衷一是!此番出洋游学,我们一定要把救国强种的良方妙策从东洋带到中国来,让华夏兴起,犹如今天之日本!”钟昌祚肯定地点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果决和坚韧。
“明治以来,日本殖产兴业,奋发图强,才有今日击败帝俄,以黄色种族战胜白色人种的大胜利!所以,我就算不去日本,也认为国朝若想中兴,就必须以日本为师,自朝廷向下施行开明政治,开议会,借立宪君主政治实现中外一体,继而强国强种!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途,才是唯一的正道!”这时候,浅色衣袍的刘显治大声说道,激动处唾沫星儿横飞老远。
刘显世的主张显然不得平刚的认可,还没等余音落下,激昂的反对声就响了起来:“我反对!我坚决反对刘希陶的立宪君主救国论!满洲鞑虏非我华夏种类,而慈禧那个老太婆也不是开明的统治者,她绝不会开国会,拱手把专制君权下放给天下缙绅!救国之策,唯有种族革命,以武力驱逐满清,建立一个汉人主导的新政权,然后才能实现国家真正意义上的富强!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
“无知少年,莽撞冒进!哼,今日吾国列强环伺,面临瓜分大祸,黄炎种族能够存亡续绝而不灭,就是因为还有一个法理上的朝廷在撑着场面。倘若一朝革命,四方离散,国家必然面临瓜分之危局,还谈什么强国强种!今日之势,犹如久卧之病夫,若用猛药,定会过犹不及而猝死,而革命之途,便是取死之道。急不如缓,逐步实现国家强大,才是正途!少璜,你中孙、邹之辈的革命流毒实在太深,简直是无药可救!我劝你还是多读书,好好思考这天下时局。这次你逃过一死,下次就不见得还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刘显世阴测测地冷笑道,满脸的嘲讽和轻蔑之色。
平刚大怒,愤然狠击桌面,咆哮道:“刘显世,你这朝廷鹰犬之家的忠臣孝子,自然百般为你的鞑虏主子辩护!虏非华夏,焉能真心为中国计策百年,当年维新变法,最后是如何失败的,你还有脸说?若不是庚子之祸让妖后鼠窜西安,痛定思痛这才假惺惺的颁行了新政,你的满洲主子至今也不会允许谈论预备立宪的!我算是看透了,不革命,就是坐着等死等瓜分;革命了,建立汉人自己的国家,唤起人民的爱国热情,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平刚,你就只会谩骂攻击吗?哼,我都不屑于跟你这般乡野莽夫辩论,黄口小儿,无知可笑!”刘显世鄙夷地瞥了一眼怒发冲冠的平刚道。
“你……你!刘显世……”
“够了,平刚,你给我坐下!每次都这样,你觉得很有意思吗?大家聚集在此,讨论的是救亡图存的强国之道,不是听你咆哮争吵。”钟昌祚冷声说道,制止了平刚继续发作。“大家畅所欲言,但是不得喧哗咆哮,继续吧。”
“那我现在说两句,少璜力主种族革命,走孙、邹所倡导的共和道路;希陶坚定地主张配合朝廷新政和预备立宪,这两种道路里,我更倾向希陶兄,可是,我也不赞同。”熊范舆昂着头,平心静气地说道,睿智的双眼中闪烁着憧憬和期冀。
平刚哈哈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以为刘显世已经够天真,却不料铁崖兄更叫人啼笑皆非!亏难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曾胡左李之辈泉下有知,必定咬牙切齿,恨不能死而复生。宁赠友邦,不与家奴!我们汉人算什么,只不过是旗人的奴才,主子老爷们赏给一根肉骨头就已是仁慈,要是再奢望分润家产,岂非取死之道?新政都只是权宜之计,何况开国会、分大权!铁崖啊铁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看着大家热烈的讨论,自由的阐述各自的主张和思考,秦政突然产生一种蠢蠢欲动的表现欲。氛围是能够影响人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当然,更主要的是,秦政客观上也需要旗帜鲜明的表明他的政治主张,以最大限度的争取持类似主张的英才。
“正己,倒是忘了你。他们的观点都是我听腻歪的老论调,几年也不见变化。你是新人,而且出过洋,游学美欧,见识不凡,不妨畅谈一下你的想法,让我们也能学习借鉴一番。别紧张,大家水平都不高,你不要藏掖,哈哈!”黄泽霖发现秦政面存跃跃欲试之色,趁着辩说的空挡朗声笑道,顿时引来大家的目光注视。
秦政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向大家颔首道:“承蒙黄公抬举,让我谈谈个人想法,兄弟正好听了各位的高见,也激发起心中一些念想,就在这里和盘托出,以供大家共同学习和探讨。”
“我总结在座各位的救亡主张,统而言之,不过三条道路,即朝廷力主的日式道路、缙绅向往的英式君宪体制,还有便是平刚所倡导的革命救国道路。以我之见,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实现的途径也可以说一样,只不过手段不同而已。”
“方才我暗暗忖度,猜测希陶兄定是官家出身,维护朝廷的意志显而易见。先加强政府权力,施行弱民强吏之策,对官府中人来说,确实有利。倒是茀卿竟然力主推行英式君主立宪,颇让我感到诧异。使君主沦为国家名义元首而不涉具体之国务,这种政治道路,应该是在野贤杰所推崇的,缙绅们大都希望行英国责任内阁政治!至于武力革命说,自然要推翻现行政权,建立新国家,这是底层人民之所愿,是热血青年的期待。”
黄泽霖拊掌赞道:“说得好,说得真好啊!正己大才,一下子就看到了过去我们不曾注意的很多东西,了不起,大家觉得呢?”
房间里的众人齐声称赞,纷纷聚精会神的看向卓然而立的秦政,听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