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胜银是被河水呛醒的,他剧烈的咳嗽着,鼻腔的疼痛让他很是难受,然而这才只是开始,全身的伤痛也逐渐醒来,金胜银几乎再次昏死过去。他不敢大叫,只能狠狠地咬住缠在脖子上的布条,直至牙龈挤出鲜血,才觉得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
金胜银不敢在水中泡着了,那样会消耗他的体力,同时不利于前身的伤口。他待漂到了河流的拐弯处,扭动身体,上了岸。他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太阳大有落山的趋势,看来已是黄昏,他向河流的来路望去,看见了巍峨的断脊山,他知道自己已走远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金胜银将身上的断木解下,分批扔入河中,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尽量拧干,然后就拖着沉重的步子,踏上了新的逃生之路。
“该往哪走呢……是啊,我该往哪走?”金胜银自嘲的笑了笑:往哪走?他只要走就行了。
走出河边的小树林,金胜银忽然眼前一亮:在乱石堆的遮蔽之下,远处露出了高大的城墙——不远处有一座城。
金胜银明白,在野外活命太难了,如果能混进城市,哪怕装成一个乞丐,都可以隐匿很久。
正当他兴奋之时,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可这已是深秋,野外哪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他进城的心情更为迫切了。
他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出乱石堆,看到了城池的全景:祈史城。
金胜银躲在树上,远远地望向城门,不由心中一寒。城门处有严格的检查,而且检查极为细致,等候队伍排的老长,仍不见有半点提速,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金胜银自付以现在这身行头和伤势,绝对混不过去。“看来只有等到深夜时再想办法了。”
金胜银就这样蹲在树上,等待着,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城市,一种寒冷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团了团身子,把脑袋深埋在膝盖里……嗯,好受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终于缓缓关闭,到了门禁的时间了。金胜银又等了一会,才悄然爬下树,活动了一下身体,偷偷地向城墙边溜了过去。
站在城墙下,金胜银总算舒了一口气,天幸自己没被城墙上巡视的士兵发现。可是,怎么进城呢?每个城的城墙都会有破损,大多是有人故意打通的,也就是常说的狗洞,连帝都都有,就别说这个小城了。金胜银耐心的沿着城墙走,果然,被他找到了一个狗洞。金胜银比了一比,虽然紧一点,但应该能挤进去。洞里发出些尿骚味。“不会真的是狗的洞吧?”金胜银苦涩的笑了笑,现在就是粪坑,他也得钻。
洞口真的很小,金胜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上的伤口又被摩擦了一遍,尽数裂开,疼的金胜银嘴唇直哆嗦。还好,在一番努力过后,他成功地钻了进去。
金胜银小心的站起身,看着幽暗又静谧的城市,叹了口气。他贴着墙根走在小路上,时刻警惕着,害怕被人发现。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走的,除了巡捕、更夫,非奸即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都说不清。
可金胜银还是不走运,和一个从岔路拐出来的人迎面相遇“你……你是什么人?”对方出言询问,声音苍老又有些害怕。原来是一个提着灯笼、满身酒气的蔽衣老者。老者看清了来人是个满身是血的孩子,更是吓得蹦出老远。深更半夜碰到个血人,心脏不好的早死过去了。
金胜银也是一惊,但看出对方是更夫后,安心不少,急忙道:“爷爷莫慌,我是人,我是活人。”说罢,他擦去脸上的污秽,露出了纯真可怜的娃娃脸。
老人抚摸着胸口,惊讶道:“孩子啊,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金胜银眼珠一转,顿时装出一副可怜样,哽咽道:“前几日我和父母去帝都游玩,不想路上碰到歹人了,我父母都被杀了,只有我被父亲扔到了河里才逃了回来……”说罢他呜呜痛哭。老人赶忙过来安慰,随后问道:“孩子,你父母是谁啊?”金胜银半点没有迟疑,道:“我爹是刘富,城西的小商铺就是我家开的。”再给老头三个脑袋,他都记不住开商铺的刘富。果然,老人没有质疑,他拍着金胜银的脑袋道:“唉,多可怜的孩子……这样吧,你先到爷爷家住一宿,老夫略懂医术,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咱们明天就去官府报案。”金胜银当然是求之不等,就和老人回了家。
老人帮金胜银除下脏衣服,他感觉衣服有些沉,探进去一摸,竟掏出来一把匕首,刀柄上北盟的标志在烛光下反着亮光,老人先是一惊,随后眼珠一转,咧开嘴,露出一排焦黄的牙……
老人家也没有什么外伤药,只是找了些干净的布条给金胜银包扎了一下。
“爷爷,我饿。”金胜银可怜兮兮的道。老人二话没说,给金胜银拿了些馒头和咸菜。金胜银像饿狼一般三下五除二全部消灭干净。头一次感到如此安全,又吃饱了东西,金胜银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起来,他几乎是扑倒在了床上,然后便死死地睡了过去。
“啪啪”金胜银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拍了两下,他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不禁流了一身冷汗。原本慈祥的老者手里正把玩着自己捡来的匕首,一脸邪笑。金胜银一动手脚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牢牢捆住,扔在了地上。
老人阴森森的道:“哼,还路遇歹人?这是歹人用的匕首吗?”说罢,他狠狠地扭过金胜银的脑袋,正对上匕首柄上刻着的北盟图案。老人继续道:“别装了,你当老子我什么大事都不知道吗?这时候逃出来的人,能是什么?你是皇族的余孽吧!”
金胜银愣住了,看着老人阴狠的脸,和那种仿佛要把他活剐了的眼神,他疑惑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老人狠狠地拍了拍金生银的脸,道:“你是皇族的,对不对?说话!”他又抽了金胜银一巴掌。老人心中狂喜:怎么就被我赶上了?抓一个皇族崽子,那可是大把大把的悬赏金啊。
金胜银惊醒过来,突然有一种怒不可遏的感觉涌了上来,这股怒气仿佛是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涌上来的,那感觉,有点……美妙。
“杀了他,杀了这个杂碎!”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金胜银心中响起。
金胜银的身体因愤怒而发抖,他甚至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起什么疑心……
“你说的对,我要杀了他!”金胜银附和道。
“没错,揪下他的脑袋,剁碎他的肉”那个声音阴森森的道。
“得先让他靠近……”金胜银低声道,他眼珠一转,恶毒之色一闪而过,登时有了办法。
他不再说话,突然全身抽搐了起来,好像是中了什么毒,喘不过气来了。只一会的功夫,金胜银的脸就因缺氧而变得通红。老人顿时急了,死了的皇族人值什么钱?反正都是要杀的,官府一定会赖账。而且他要是死了,谁能证明他是皇族的?
老人赶忙扶起金胜银,急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金胜银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水……水……”
老人闻言,急忙去倒了一碗水,就当他把碗凑到金胜银嘴边时,原本痛苦的金胜银眼中突然闪出恶狠的光,他猛地窜起,一头将老人顶倒在地,然后顺势压在了老人身上。
金胜银只觉身上充沛的怒气冲的他难受,急需发泄一下,他甩起头,狠狠地砸在老人胸口。感觉好了不少……金胜银忽然诡异的笑了,脑袋不受控制的疯狂的砸向老人。
“砸死你,砸死你!”金胜银嘶吼道,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要动!他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浑身上下的痛感猛地袭来,他狂暴的动作使所有的伤口再次裂开。猛然袭来的疼痛感让充斥全身的怒气如潮水般退去。金胜银又恢复了清灵。
他稍稍平静后,艰难的扭动身体,滚了过去,拾起地上的匕首,费劲力气划开了绑在手上的绳子,然后割开了全身的绳子。金胜银望向昏厥的老人,他嘴角流着鲜血,不过还有呼吸,金胜银拿着匕首在他脖子处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金胜银推开门,天刚蒙蒙亮。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的跑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