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嘱咐过你什么?”老人仰望着星空,淡然道。
仇旭闻言脸色惨白,挣扎着爬起身,惭愧的道:“先生,我……”
老人深吸了口气,摆摆手,道:“我还要再等十几年……”
仇旭疑惑道:“十几年?先生,只要抓住金碧尘的遗子,马上就可以完成大业了啊。”
老人轻轻地从金碧尘手中取下黯然无光的澜光杖,说道:“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找到那个孩子澜光杖也不会承认它的新主人,这种程度的灵器,认主不只是血脉那样简单,只有那个孩子变得足够强大才行,唉……”老人抚摸着澜光杖,喃喃道:“算了,我先研究一下这个东西吧,应该还是有办法的,这世间没有完美的禁制。”
十几年,太久了。老人还是想尽快达到目的。
老人说着,慢慢走向趴在地上喘息的噬夜墨鹄,墨鹄恐惧的嘶鸣着,颤抖着向后挪动着身子。老人抓着墨鹄的脖子将它提起,墨鹄的叫着更为声嘶力竭了。老人一挥手,将墨鹄砸在了地上,墨鹄惨叫一声,瞬间碎裂为一团黑雾,渐渐被吸入仇旭腰间。
“那只金乌和你的噬夜墨鹄不同,否则怎会有那样的灵性,它和金氏先祖有一些奇怪的联系……或者……它本身就是金氏先祖?”老人沉吟道,他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如果不能用其他方式破解,我就只能从金家的孩子入手了。”
仇旭道:“先生放心,来金宅之前,我已然下令封锁了断脊山,那个孩子绝对跑不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还是再派一些能力信得过的人吧,此事不容有失。还有……”老人惋惜的看了看金碧尘仍然屹立的尸体,道:“最后一件事……把他安葬了吧……”
澜光金乌冲天而起的刹那,看着漫天的灿烂映像,金胜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喊道:“爸爸!”冲出树林。
“妈的,那小子在哪呢!”侧后方传出一声大喝。
“站住!给我追!”然后是急促登山的脚步声。
金胜银身躯一颤,咬着牙擦干眼泪,拼命向上跑。经过这身心俱疲的一夜,他全身不自觉的发抖,小腿已经出现了抽筋的征兆。
“快到了,坚持住……”他对自己说着,他已爬到了山顶,只需再向前跑一阵,就可以了。可就在这时,追兵已追到了他的身后,踩断枯枝的声音像是死神在磨牙。
他觉得双腿已然没了知觉,浑身出现了可怕的无力感,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金胜银大吼一声。
身后的敌人飞速的冲了过来,渐渐追上,最快的一人伸手一抓,抓住了金胜银后心的衣服,金胜银心下大惊,但他反应神速,顺势双臂一伸脱下外衣。那人用力过猛,外衣正好糊在他脸上,金胜银回身便是一脚,踹倒他的同时,借力向前一滚,猛蹬两步,竟又和敌人拉开了距离。
被踹倒的那人破口大骂,拼了命似的追了上去。可他们却满脸惊讶的停下了脚步:只见本来还死命奔跑的金胜银忽然收足,双眼看着下方,深呼了几口气,像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样,向前一蹦,然后就急速下坠不见了。
那五人大惊失色,赶到前方一看,不由呆住了。原来这断脊后山竟是横宽近百米的大峡谷,两侧山壁近乎垂直,山壁上稀疏的生长着形态怪异的树木,而金胜银就跳到了一个水平伸出的横木上,略略调整后,又看准方向跳向另一个,转眼已跃下百米有余。
这个峡谷奇观是金胜银常来游玩的地方,他以前就曾想过用这种方法跳下去,既刺激又便捷。他将此事说给李湘芷听后,李湘芷又惊又怒,狠狠地赏了他几个大爆栗,从此以后,他来后山都有大人监视。不想今日这成了他逃命的最后手段。
这将近两千米的垂直山壁直看得金胜银头晕目眩,只能硬着头皮向下跳,极力的克服手臂和大腿的颤抖。每跳到新的横树,他都狠咬一下舌尖,借此驱除恐惧,保持头脑的清醒。然而,他忘了自己体力已然透支,双腿落在树上的瞬间,突然一阵痉挛,就直挺挺的跌了下去!
金胜银惊呼一声,下坠近五米后跌在一棵横木上,他只觉腰部传来剧痛,那感觉像是摔断了腰,剧痛让他瞬间冷静,滑下横木的瞬间,他猛力一蹬树身,使身体紧贴山壁下滑,用摩擦尽量减缓速度,滑落一阵后,他看得真切,精准的出手抓住一棵横木,总算挂在了半空,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摇动自己的身体,在适当的一刻松开手,落在了侧下方的横木上。金胜银坐在上面,死死地抱住树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腰部的剧痛让他下半身都没了知觉,整个身子正面已被山壁磨得几乎没有一块好皮,鲜血淋漓,眩晕感一波强似一波的袭来。金胜银痛苦的大叫一声,双手捏的木头嘎嘎作响。可他知道,在这里昏过去无异于自杀。他紧咬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下跳去。
“这小子的身体素质……太可怕了。”追击的领头人惊异道,他对身后的手下命令道:“白师弟,你是这里武艺最高的,下去擒住那小子。”白师弟闻言脸色大变,惊慌道:“这……这不行啊,这就是玩命啊!”领头人一瞪眼,道:“我命令你去擒住那孩子!”白师弟脸色惨白,显然对他极为惧怕,只得走到崖边,颤巍巍的找准一棵横木,小心的跃下,竟也照葫芦画瓢行进了百米。
金胜银贴着山壁滑下七八米后,双脚终于占到了结实的大地,他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头上突兀的传出一声惨叫,金胜银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一棵横木太过纤细,没能承受住白师弟的体重,断了。白师弟像一个巨大的弹球一般在横木间不断碰撞,砰地一声,大头朝下摔落在金胜银身前,乳白的脑浆混合着暗红的血液爆裂而出,半个脑袋上的眼睛充满绝望之色,竟正好朝向金胜银。
金胜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后猛窜,那恐怖的画面,可能他一生都忘不了……
金胜银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猛然被挤出毛孔,整个后背都传来细小的刺痛!
他仰头看着上面的众人,不再有人敢跃下山崖,内心恐惧感随着调息被渐渐压制。但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安全,身体随时可能出问题,绝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看到峡谷底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他心中一喜,有了办法。
金胜银将那位白师弟撞落的断木收集起来,强忍着厌恶与恐惧,将白师弟的衣服脱下,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他先在河边用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然后用衣服撕成的布条将断木紧紧地缠在后背上,且特意在后脑处多绑了几根,再用厚一些的布料抱住头部,以免撞伤。做完这一切,他后仰着跃入河中,变成了一个人体小舟,随着湍急的水流向远处飘去。
之所以选择仰躺,是因为他前身伤口太多,不能长时间浸于水中。头部有了防护,他也放心不会被坚石撞出致命伤。有了一丝安全感,他再也控制不住疲倦,晕死过去……
领头人眼睁睁看着金胜银逃跑,恨得牙根直痒,心中又有一丝惊佩,这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
“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他背后传来了冷冷的询问声,四人回过头看清来人后,急忙俯身行礼。来者是一个黑面的壮硕汉子,身后跟着一个病怏怏的瘦弱年轻人。
领头人道:“报告队长,我等追捕一个断脊山上的少年,此人刚刚从此处逃离。”
“哦?”黑脸队长神色一肃,道:“此人可留下什么物件?”
其中一人恭敬地将金胜银的大衣双手递上,队长接过后交予身后的年轻人。年轻人拿到此大衣后,怀里突然钻出只灰毛小狗,小狗闻了闻大衣,高声地叫了几声,年轻人听罢兴奋的道:“没错,就是他。气味和金家大宅一致,那少年就是金氏余孽!”
队长闻罢,先是一喜,随即陡然大怒,一巴掌扇在领头人脸上,大骂道:“废物!一个孩子都抓不住!旗主大人下了死命令,务必活捉此人……要不是你们这帮废物,妈的!”队长又教训了他们几句后,问起了金胜银的逃离经过,众人也如实讲罢,队长陷入了沉思,喃喃道:“这小子还真有些门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队长看了看天空,脸上阴云密布,恨声道:“他妈的,你们这帮废物,本可以今天收工的,现在还得在外面折腾,后天之前必须找到他!你们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妈的,要是老子沾上了那该死的‘秋罚’,我他妈的宰了你们。”
众人听罢,都是恐惧的一颤,修灵之人都知道后天是个灾难之日,百年一遇的天灾:“秋罚”……
病怏怏的年轻人忽然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看轨迹,这条小河应该是芬花河,我们可以直接去近一些的下游拦截,这河途径祈史城,他也可能逃入城中。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大致范围,凭我训练出的这只嗅踪犬,绝对可以找到金氏余孽。纵使他心性再好,也不过是个孩子,擒拿不难。”
队长冷哼一声,打断道:“你说这些我当然早已想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你们几个废物,随我前去,妈的,千万别碰到那鬼东西……”
年轻人血气上涌,似乎想要争辩什么,但随即有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跟在了队伍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