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二月份,对于东北来说是一年最寒冷的季节,零下30多度的气温使原本热闹的大街萧条了许多。街上人少,店里的客人自然也很少。
今年的五四运动抵制日货持续了大半年,民族轻重工业的活跃使今年店里的生意特别好,帐面和去年比翻了三翻,眼下虽然生意少,每天最累的活就是扫扫雪喂喂马,但是老掌柜和伙计们心理都特别舒坦,只求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冬天。
东北和别的南方城市不一样,这里不像上海等大城市不安分因素是以帮派为根基的流氓,比如:青帮,靠关系靠面子,交一些钱平安无事。东北这里的流氓很少,主要是马贼。
其实马贼就是土匪,因其无不乘马俗称马贼,这些吃走食的比流氓更可怕,神出鬼没。有的时候结帮抢大户,也有时单枪抢一些小店,昨天还富足的家庭,要是被他们盯上可能明天就会家破人亡。特别十二月分天冷气候差,大道上走运输的马帮少,土匪的活食少。眼看年底到了,土匪们此时缺粮少钱,下个月又是过年,大家都想过个肥年,所以这段日子特别乱。不是张家被劫就是李家被抢。他们没有规律的抢劫,政府根本无能为力。
货栈目前天冷道滑生意都停了,太阳一落当铺也关上了门,不想惹事。文超闲来无事去菜四街头的赌场喝酒,说是菜四的赌场,其实菜四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军阀张景会之子张磊才是最大的股东。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俩人关系已经非常铁,平时一起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文超其实并不喜欢赌钱,但是菜四喜欢,所以他也跟着玩几把,不想扫他的兴。菜四这人心计少,把文超当亲兄弟看待,文超很看重菜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他能算得上是一个能陪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
冬天的东北,妓院和赌场是最火暴的。今天的人和往常一样很多,一打眼很多还都认识,有泰和药铺的几个学徒,有王家货栈的马拉子,还有就是他熟悉的福顺楼的小伙计。此时见到文超都很友好的打招呼,就是福顺楼的小伙计见到他有点尴尬。今非夕比,他已经是这条街伙计中的标志人物。俩人玩了几把,就去后面喝酒。
“超子我说你就和四哥干得了,不比你干那玩意强多啦,再说我这多自在。”
“四哥我还是喜欢我那样的买卖,你这个我做不了,我不像四哥刀切豆腐两面光。”
“得得,别拍我马屁了,不来就算了。咱们后面老仇家妓院来了几个俄罗斯娘们,你玩不玩?”
“不玩,不如看二人转去那。”
“得,还是喝酒吧,你小子没有一个事是顺着我的。对了超子,咱们这一会儿有贵客到。”
文超心里已经猜到了,在他眼里是贵客,那一定是这的老板。
“四哥是不是你老板来啊?”
“哈哈,瞒不过你。就是将军张井会之子张磊。没事儿兄弟,张磊虽是将军之子东北一霸,但也是乡下长大的苦出身,为人很是随和。”
文超还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政客,在乡下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保长了。
夜半十分,一个穿着西服的小伙子带着两个随从来了,看样子30岁左右,俊俏的脸配上西方的打扮,带着一种脱俗的感觉。
“四哥”张磊亲切的打着招呼。菜四赶紧迎了上去,
“公子你可好久没来了,咱家的买卖不要啦,哈哈。”
“四哥你辛苦了,这段着实很忙,咱们里面说。”菜四把张磊迎进内室。
“出啥事了公子?”张磊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说:
“最近咱们奉军和直军在谈合作吃下皖军,瓜分他们的地盘的事,直军派了一个叫李虎的旅长来谈。李虎本来在我们东北将武堂深造过,也算受过栽培,半个老乡。大帅希望他代表直军谈判时,北方地区的城市多让给咱们一个,这小子倔驴一个,说什么也不干。张司令的脾气你还不清楚,要毙了他,这小子听到风声跑了,这不我们满城抓也没抓住,这几天给我们忙的。”
文超听着暗自庆幸。
“公子尽力就好了。公子,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菜四把文超带到张磊面前,文超看着张磊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好公子,我叫张文超。”
“哈哈,你就是割肉要债的张文超吧,老听四哥说起你,说你是条汉子。”
“公子抬爱小弟了,我只是李家当铺的小伙计,四哥看得起我。”
“兄弟此言差矣,不瞒你说,我们张家是苦农出身,土匪翻身成为这奉天一霸。这乱世,有胆有谋早晚能干出一翻大事。兄弟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文超连连点头。
“四哥再弄点酒菜,咱们三个边喝边谈。”
菜四手下人腿脚麻利,不一会六个菜已上齐。
“公子,咱们这不比饭店,有什么就做什么,但酒都是好酒,咱兄弟今天好好喝点。”
“四哥你竟说见外的话。”菜四嘿嘿的笑着。这个大老粗在张磊面前竟然文质彬彬起来,看来权势的威力确实不小。
“文超你们店都经营什么生意?”张磊问道。
“我们的店小,当铺那边经营一些散烂的小帐,货栈那边生意也不是很大。哎,无官难富啊。”
“咱们东北的大买卖都让他娘的日本人做了。日本的南满洲株式会社,在我们东北修铁路,挖煤矿,搞畜牧,都让他们日本人垄断了,大帅也是没办法,我们军队的财力军力说白了还不是要靠日本人。这几年大帅打击银行挤兑风潮,成立咱们自己的管银号就是为了摆脱日本人,我想明年动静会更大。”
听了张磊的长篇大论,文超深刻意识到做大生意不会是你来我往那么简单,必须接触官和军才能把买卖做大。人的命运就是机缘,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就是通过这个朋友让他一步一步攀上了高枝,商海之路越走越平,越走越宽。
揉着惺忪的眼,此时的太阳已经当空,昨晚喝的太多,基本上已经物我两忘。其他伙计们都早已经去了柜上,文超起来时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人。起来打了一个寒战,穿上衣服,他得快点去店里,眼看过年了店里有些事需要他张罗。
开门时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走进后院,大家在整理皮货,快过年了皮草很走俏。
“文超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昨晚折腾了大半夜。”老掌柜说。
“是,掌柜的,昨晚有贵客多喝了一些。”
“我列个单子,今天你去置办一些年货,今年咱们过个肥年。”伙计们听了掌柜的话都喜笑颜开。
文超在俄罗斯商行盘下一个熊掌,东北人过年无鱼不成席,所以特地选了一条超大的大马哈鱼。这一上午购置了鸡鸭鱼肉爆竹和各种炒货,装了满满的一小马车。路过首饰店时他为婷婷精心挑选了一个上等的白玉戒指,这一年欠她太多了,过年了给她买个礼物留个人念想,又走了几个古玩店给老板买了个茶壶。
中午时分文超回到店内,几个伙计帮忙卸下了一车的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