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木流风终于绘完罢笔,把紫毫笔搁在笔架上,接着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大白云”兼毫笔,在砚台上一蘸而过,在画卷左侧写下:“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木流风大呼一口气,“终于搞定了,两位哥哥,还请多多指教。”
丹青生和秃笔翁互相对了对眼,丹青生先站了出来,笑道:“如此,那我先来看看。”木流风也是一笑,四下一观,抄起画卷一个瞬身把画卷挂在了不远处的离地约一丈高的树枝丫上然后瞬身回来,而那画卷刚好完全往下展开。
丹青生赞道:“木兄弟的身法是越来越快了。”木流风笑笑没有说话,示意丹青生看向画卷。丹青生看想那画卷时,脸上的神色由轻松变得严肃,再由严肃变得震惊,最后变得惊叹,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画卷,而人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靠近了画卷。
画卷上画的是一位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持剑直指前方的白衣女子,只见她白衣胜雪,裙角飘飘,黑发如瀑,光彩夺目,冰清玉洁,翩翩若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肤如凝脂脸似莲,翩若惊鸿宫娥眉。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当真是如曹子建《洛神赋》中说的“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那表示出来的剑意飘渺高远,虽只是简简单单的起手式,力未发而意先至,有一股莫名的孤高的威压,如若不似存于人间。用笔顿挫转折,遒劲飞舞,笔墨流动爽利,线条起伏顿挫,把李公麟的行云流水描和颜辉的折芦描结合起来,再加上一些西洋画中的写实风格,用笔富韵律感。丹青生都感觉到了苦涩之意,以意成画,意随心动,何时自己的画技才能到如此境地啊!丹青生大赞一声:“好!!!此女子当真是如姑射仙子般清丽绝伦!此女若是真的存在,世间女子无不黯然失色啊!”
木流风笑着说,“四哥,她的确存在于世。”
“那她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啊?”丹青生一听木流风的话语,急忙揪住他的衣袖问道,那模样就如同《陌上桑》里见了秦罗敷之后“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木流风促狭的笑道:“四哥,你没什么希望了。”“啊!为什么?”丹青生急道,“难道是她已为他人妇?”“那倒不是。”“那我怎么会没希望呢?难道说是你……”丹青生指着木流风露出男人皆懂的眼神。木流风被丹青生的话呛得“咳……咳……”起来,没好气的拍掉丹青生的手,“瞎搞,你乱想什么呢?她是我派第二任掌门人的发妻,李秋水,早已逝世几百年了。”
“李秋水,冰晶为骨,秋水为神,好名字,好名字啊!”丹青生先是一番赞叹,眼珠一转瞥见秃笔翁的轻松样子,突然又摇摇头道,“可惜,可惜呀!好好的一幅画配什么字啊……”
那秃笔翁见丹青生这般失色,又闻他说什么上面配字似乎是玷污了这幅画,他也忍不住凑上了前,想好好见识是什么样的美人。结果秃笔翁瞄了一眼就呆住了,只是他不是惊叹于这画,而是这字。画上的行书大开大阖,便如一位武林高手展开轻功,窜高伏低,虽是行动迅捷,却不失高雅的风致。为什么是行书呢?因为木流风觉得书法嘛,首先得让人看得明白,草书太乱,楷体过于正经,都不是木流风的菜。眼见那秃笔翁伸出右手食指,顺着那几十个字中的笔路一笔一划的临空钩勒,脸上神情如醉如痴,对木流风和丹青生二人固是一眼不瞧。
此时秃笔翁心中自是惊叹不已,他在这些字中看到了熟悉和不熟悉的东西。笔法精妙,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结体遒美,骨格清秀,点画疏密相间;章法巧妙,在尺幅之内蕴含着丰裕的艺术美。无论横竖点撇钩折捺,真可说极尽用笔使锋之妙——这些是学习王右军的。还有张旭的行笔婉转自如,急缓交叉的韵律感;也有木流风自己的风格,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
秃笔翁把这些全部糅合到一起,他看到了木流风书法上的率意自如,构成了追求速度、力量、韵味的体系,并达到了挥洒自如,神机流转的境地。良久,秃笔翁停住了他那虚空临摹的手指,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似在回味,似在感慨,又似在悲哀,或在神伤……
两人见秃笔翁的“痴呆”表现,丹青生是感同身受,就在刚才他以为木流风也许学过丹青,但不会精深到哪里去,结果事实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虽说他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但还是有点不舒服的,这时他刚好看到了那配字,即使书法丹青生并不精通,但是他还是能够分得出好差的,明显高了三哥一筹。于是本着“打仗亲兄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他故意以言语相激引诱秃笔翁,不出所料,秃笔翁变得和他一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对此,丹青生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阴转多云,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受到了打击,无论开心还是低落,都有秃笔翁陪着他,不离不弃。
而木流风就有些不知所以了,他觉得自己的书画功底也就和丹青生,秃笔翁在伯仲之间,怎么今天好像有些超常发挥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当初刚刚见到玉像时,被那丝凌厉之意狠狠地刺激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被一个死物给镇住了,印象极其深刻。刚才作画时不知不觉就把其带了进去,只是在加了自己的一点理解。
从这副仕女图后,丹青生和秃笔翁对木流风更加的敬佩了,武功已经是如此深不可测了,连这些都比浸*几十年的他们还高妙,这让他们情何以堪。不过很快他们就找到平衡了,因为秃笔翁后来自豪的放话:“纵然你武功才情都比我好,那又怎么样,有一样你是怎么也比不过我的,那就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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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小筑里,院中凉亭,黄钟公和木流风互相对坐,石桌上摆着一座小香炉,里面点着一支紫檀,烟气袅袅升起回绕,檀香悠久宜人。旁边是一壶龙井茶,怜星正在为两人沏茶,只是那泡茶的功夫明显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黄钟公端着茶杯小喝了一口,眼里闪着莫名的意味,“木兄弟,大才啊!一副‘珍珑棋局’让老二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幅书画让老三老四也甘拜下风,那不知有没有什么琴谱让老朽也开开眼啊,哈哈哈!”
木流风回敬道:“大庄主,抬举了,我不过是借鉴前人的经验,拾人牙慧而已。再说那‘珍珑棋局’是师门先人所创,实在是无半分可炫耀。倒是大庄主徜徉琴海几十载,造诣已经登堂入室。”
见木流风说的诚恳,黄钟公暗自竖了竖大拇指,少年人不骄不躁,着实非凡。“木兄弟过谦了,对于木兄弟的才华老朽还是很佩服的。呵呵,那琴谱只是一玩笑话,木兄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呵呵呵呵!”端起茶杯又喝了口,很是“大度”地说道,殊不知,其实他的确是存了看木流风笑话的意思。
“不过我还真的有撰了一份琴谱!”木流风淡淡说道。“咳……咳……”黄钟公还没来的及咽下去的茶水呛得他剧烈地咳嗽着,黄钟公没好气的白了木流风一眼,木流风仿佛事不关己的“欣赏”着“美景”。怜星在一旁抿嘴偷笑着,心想:少爷还是喜欢这么作弄人。
“星儿,去取琴来。”“是。”虽说黄钟公看笑话不成,但对于木流风的琴谱还是很有兴趣的。不一会儿,怜星抱着一张琴归来。“木兄弟,请!”
木流风眼里一亮,“好琴,大庄主,这是列子式中和琴吧!”“不错,好眼力!不知木兄弟所撰琴谱之名?”“《平沙落雁》。”木流风极其腹黑的说出这个名字,反正《平沙落雁》也是在1634年刊于《古音正宗》的,只不过提前百来年让其出现而已。
“铮”
悠扬的琴声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凉亭内的每一处空间,接着向更远处传开。琴声中仿佛有一只孤雁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芳香。木流风渐渐的闭上了双眼,十指纷飞乱舞,感觉自己仿佛在为那只孤雁伴奏,平沙少撞,少吟猱,却多逗,他把曲调运用切分音,顿挫一压,使重音后移,且乐逗停在后半拍上,使曲调强弱分明,节奏有所变化,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使得曲调听来古朴、典雅、恬静,且跌宕、简练而见奇趣……
曲终。
“咳咳!”木流风见两人没有反应,出声提醒。
黄钟公从如诗般的画面清醒过来,目光复杂的凝视着木流风,“木兄弟,此曲当真是你所撰?”
“当然,还请大庄主指教。”
黄钟公想了想,组织了一些语言,道:“通体节奏凡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此曲足可为传世名曲!”
木流风笑了笑,心中却想:这本来就是十大名曲之一。
两人又对此曲进行了深刻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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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燕子坞,星辰阁。
香堂里,跪着一面容清癯的老者,“慕容氏历代先祖,不肖子孙慕容剑敬上。改朝换代三两姓,风雨江湖数百年,慕容家终是传承了下来。然则复国之说,终是镜中月水中花。慕容剑已经看透了,今后,慕容家只讲传承,不在空想复国。”
起身,离去。
大堂,正中。
“枫儿,回来了。”
“嗯,爷爷,你猜这次我在外面碰到了谁?”说话者俨然是慕容枫。
慕容剑眉头一挑,“怎么,这次‘邪儒’又做了什么事啊?”
“爷爷,我碰到了‘逍遥派’的传人了。”
“逍遥派!”慕容剑听到这几个字整个人一颤,“果然,逍遥派到底是留下来传承的。”顿了一下,“那人叫什么名字?你觉得此人如何?”
“那人名叫木流风,武功极高,已达一流,而且为人也是亦正亦邪,不过我觉得,此人可以深交!”语气很是坚定。
慕容剑点点头,“你从小看人就极准,觉得行就去做吧!”起身离开,“从今日起,你可以修炼地底第三层的武学了。”
“是,谢谢爷爷!”慕容枫顿时充满了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