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各种种苗,张越又花去了一百一十多两,手头的银钱再次大幅度减少。没办法,他只好打起了那些盐引的主意。每引盐运至京师,少说亦可获利在五两左右,在加上自己无本获得,成本就是三两多,这样一合计下来,每引获利可达八两多。二百份盐引,就是一千六百多两,完全值得一做!
六月中旬,张越雇佣运河漕船一只,带领黑皮(王治)、赵二毛、余三勤、钱贵、邰五虎、辛六等人顺运河而下前往长芦盐场。
六月天气已经炎热,张越贩盐偏要装作有钱之人,自己花钱买了一身府绸的文士长衫穿了,头上还用了一只玉簪束了发髻。依旧热得满头大汗,不断地摇着手中的折扇。黑皮几个也穿上了统一制作的玄色短打套装,做家丁装扮也是惹得汗淋淋的。一路行船,大运河上倒也有几丝凉风拂面,奈何艳阳高照,一行只得躲在船舱里。
这是一艘300料的平地航船,船家带着四个伙计,加上船娘,两个十岁的小子常年奔波在运河上。日头酷晒,似乎想将人的皮肉晒熟。虽说挂着风帆顺流而下,但依旧要不时的照顾船向,几个伙计和船家一样晒得亚似张飞、气死李逵的黑。
船过静海,岸上多了许多的流民,牵老扶幼,蹒跚而行!打听原来是六月间济南飞蝗蔽天,秋禾荡尽,天地间的青苗被吃成了白地。山东遭灾民众情知这个冬天难过,只得提前逃荒而去。
张越趁着船只靠岸歇息,叫住了一个身材矮小,长相机灵的单身流民。交谈之下,得知这个年方二十的小伙子名叫孔灵,济南府人,孤家寡人一个准备去北地。张越叫他带路,让钱贵、邰五虎两个带上了五十两白银去山东济南府周边收购蝗虫,每一石给五十钱,但必须要炒熟烘干方可。雇船运回农场粉碎了做饲料。
这孔灵相当的机灵,带着钱贵、邰五虎两个只进入到了东昌府德州南面就收到了四百多石烘炒干脆的蝗虫,整整装了两条船运回了养殖场。按照张越的交代,一半粗粗切碎了喂给鸡鸭吃,一半研磨成粉逐渐加入到猪食里面。催肥的效果相当的不错!只是参与加工的那帮人,人人要用艾草塞了鼻孔,这玩意味道那是相当的难闻!人人骂死了张越。
那个孔灵到了养殖场就不愿再离开,自愿留下帮忙打杂做事,只求每日三餐。大家看他机灵,身世又可怜就留下了他,等候张越回来决定。
撇开这个插曲不谈,张越一行倒是顺利来到了沧县长芦镇,去管理盐课的转运司出示了100份盐引,顺利提出了30000斤粗制食盐。看在张越一个二十两银元宝的份上,肥头大耳的转运使大人吩咐全部出的是甲等雪花盐,卖相相当好。
一路运回就有些费力了。尽管夏日尽行东南风,船只吃重依旧走得相当的慢。到了养殖场,已经是六月的二十六。此时张越手上已经八十两都不足了。到河西务钞关,沾了总旗老子的光,仅仅缴纳了三两银子的商税就过去了。不过张越却额外给了老爷子五两银子,嘱咐他请几个驻关的户部相公啜一顿以示感谢!
一行纤夫拉着实沉沉的一条船一路走了三天才到达了通州。在通州这里还有一道钞关需要纳税。张越眼见得赤着大膊,身挂几片软甲的驻守军士拦停了漕船,护着一个小吏上来丈量船宽。张越靠过去借着身形遮掩了岸上,将一锭二两的银子递了过去。这小吏拿起银子掂了掂,似乎不太满意。问了此乃是运输的食盐,又查看了盐引,说了句纳钞三两吧,就悻悻离去!
过了钞关,纤夫们拉着船只拐进了通惠河,一路连通着护城河到达北京城下,停船在东便门外。张越安排众人在船上等候,自己带了黑皮、钱贵两个就进了北京城。
后世张越上学在北京,四年里多少有些熟悉路径。不过此时看高大巍峨的城墙绵延伸向南北,一道城门可以并排行走两辆车马,高也只有五米的样子。城墙上立有单层单檐歇山小式城楼,灰筒瓦顶,四面开过木方门,无窗。为镇守武官办公之所。
进入城门便是半圆形的瓮城,四面城墙上都建有箭楼,东西北三面辟箭窗,每面各二层,上开两个或四个箭孔,敌人一入瓮城将面临几面的打击。张越几个好奇的张望了一会,方才穿越城门真正进入了北京城。
细心的张越入眼便看到了内城东南转角处高大的箭楼,此时简称角楼。建于突出城墙外缘的方形台座上,三层通高约30米,四面开箭窗144个。内城四角均建有如此一般的角楼,护住了内城的墙角。这么强悍的守护,敌人攻来,那是可以万箭齐发啊?怎么这大明京师就轻易被李自成给拿下了呢?张越边看边咋舌。
进入这大明的京师,张越才知道现代城管的作用。街道上倒是商铺林立,鳞次栉比;人流也是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但是这街道的卫生实在是不敢恭维。街角旮旯里散发出尿味粪便的臭味,道路地面上居然还能时不时的见到骡马的粪便散落。街道边隔得一小段就能见到索缩在阴凉里的大小乞丐。街道两边的商家也是临街扯棚,侵占街道,沿街摆放着一个个大小摊子,显得很是繁华杂乱!值得让人欣慰的是,城市的绿化还搞得不错,路旁数目延绵,遮天蔽日,给这炎炎的夏日带来一块块的树荫。
张越大概知道那广渠门大街就在南面不远,但现在却不得不向路边店家打听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转过去的巷道口。顺着这条巷道走了不远,就是那宽阔的广渠门大街。这广渠门大街要干净整齐的多,街道两旁的店家也基本是二三层的木楼为主,就算是平房也修得高大非常。显而易见的商家这边应该都是具有相当实力的,气派要远胜刚才的那条街道。这一点从街上行人衣着和从容不迫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张越三个顺着大街走不多远,就远远地看到了高挑着店招的福来南货店。这是一栋独立的五开间三层砖楼,整个店面阔有30米,两边还留出了供车马进出的巷道,便于从边门进出货物。后来还得知这楼后依着东西厢房是一个百十平方的宽大院落,其后再一栋两层的木楼。
进入店堂,迎面是一排半人高的柜台,靠墙是三面的高大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式南货。五六个店伙正在忙着接待客人,一个掌柜的捧着茶壶坐在里厢,略显悠闲。进门的边手还有一个五尺多宽的楼梯通向二楼,其下摆放了一张条桌,一个帐房正忙着拨打算盘。
这店还真是不小啊!张越来回转悠了一圈,没见到那个温洪。
“客官,请问要买点什么货啊?咱这家南货店可是这外城最大货最全的一家!您要买南货可是来对了地方了。请随便挑,随便选,有我田三接待您,本店包您满意。”一个忙完了受伤活计的店伙迎过来。
“呃——,好的,多谢介绍!”张越愣了下,客气了一句。“不过,我是想打听一个人。”
“唔——,打听人?”这店伙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依旧带上了职业般地微笑“不知先生要打听何人?”
“嗯,三十多岁,个头大概这么高。”张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颌位置,眼看着那店伙渐渐失去笑容的脸,赶忙说出了人名:“姓温,叫做温洪。”
“哦,原来姓温,叫温洪。”田三复述了一遍。
“对对!”张越见他说的真切,连连点头。
“不认识!”田三毫不客气地冒出了三个字。
“啊噗——,”就在张越三个希望落空转身欲走的当口,那个掌柜一口茶喷了一地,失态地站起身喝到:“田三,你个兔崽子!温爷正是咱们大柜,你怎么还不认识了?见工来的那天我亲口告诉你的,你咋就忘记了?不想干不要害我啊!”
“几位贵客,这小子头脑不太好,还请都包涵则个!”掌柜亲自从柜台后抢步出来,抱拳告罪。“温爷平常不在店里,他住在内城灯市口史家胡同。敢问几位名讳,我这就差人通报!”
“啊,咱几个是温爷河西务钞关的故友,我叫张越。你跟他一说,他就知道了!”张越见人家温洪是这么大商场的老总,心下也怯了,不自觉地换上了尊称。
“好好,请稍候!”这掌柜亲自将他们让到二楼,自有婢女送过茶水。他吩咐下人前去温府通报,自己陪着他们喝茶聊天。
也不知道这温大老总还能记得自己不?自己冒失地前来相求,别吃个闭门羹吧!张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这个胡掌柜聊着,自己心底有些忐忑。哪两个跟班钱贵还能支应两句,黑皮干脆成了哑巴,一言不发,光顾喝茶。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婢女帮他续了六七次茶水。
“是河西务的张兄弟来了吗?哈哈哈,当日一别,一切都好吧?!”人未到,温洪爽朗的笑声就飘了上来。随着噔噔噔的楼梯响,一个头戴员外巾,身穿湖绸直裰,中等个头的汉子站到了二楼。比较在河西务的当日,人胖了一圈,精神上也显出了精明强干的样子。
“哥哥一向可好?小弟一切都好!此次来得冒昧,尚请勿要见怪!”张越起身抱拳施礼,笑着回应。开玩笑,自己趁着夜色,整整一晚几乎填平了那个掩埋范成的废弃茅厕,当然一切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温洪乃是未来大明内阁首辅温体仁的二管家,虽然并不怕那事东窗事发,但也不愿替主家惹出事端来。毕竟现在温体仁还在南方做官,职位也不算显赫。“张兄弟说的哪里话来?哥哥请还请不来哩!”温洪得知张越来得不是为那事,心情大好。
“胡掌柜,去杏花楼安排一个雅间,好好为张兄弟几个洗尘!”温洪不再和张越客气,直接安排了手下去准备午饭。
杏花楼雅间那事设了最低消费的:饭、酒、菜外加唱曲的姑娘。一顿不下纹银三两!幸亏的张越花一两多银子置办了身绸缎的长衫,否则都如黑皮、钱贵两个短打扮,估计人家门童进都不让进!
席间,张越和温洪说了自己贩盐的事。温洪一口应承下来,答应以每引八两五钱的高价全额收购。他知道这张越的盐引可能就是来自那范成,但却不愿说破。那陪席的胡掌柜连连答应下午亲自去东便门外接货。
“兄弟,这贩盐的买卖每年要请购盐引,其中内情勾当不少。以为兄看来,怕是你也难以做得长久!”温洪斟酌着说,“要是兄弟不嫌弃,哥哥这边倒是有个活计。你九十月间可以去天津卫代我家铺子专门购置一些倭国特产,譬如倭刀、折扇、甚至倭国艺伎,这些在京师相当好销,有多少我收多少。哥哥我保管你往来一次的收获要高于这几百引的贩盐所获!”
“多谢大哥成全!小弟也寻思着今年再往来一趟,清了手上的盐引就不干了!现在哥哥赏我口饭吃,小弟真是感激不尽!只能多敬哥哥喝上两杯了!”张越一听做倭国货物的生意,不仅大喜,马上站起来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