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楼酒宴确定了张越一伙今后的生计。第二天一大早,胡掌柜带着田三几个店伙去了东便门码头看了那百引食盐。拆开几代一看,货色相当不错,当可算得甲等盐。于是安排码头力夫卸了货装车运到了福来南货店,一次*接了850两足色纹银,连运费都承担了。
温洪由于忙着城北德胜门内的一个分店开办事宜,所以向张越告了个罪,就安排胡掌柜全程打理张越一行的行止。张越也不在意,反正也不会停留太长时间,每天人家花着银子供着自己一伙在客栈也不自在!
第二天,张越带着黑皮(王治)、赵二毛、余三勤、钱贵、邰五虎、辛六等人开始了他们的北京之游。长这么大了,来到这繁华京师,天子脚下,岂能不好好游逛一番,看看皇帝老子的金銮殿?于是,哥几个如同发了财的土财主一般的从广渠门大街宏泰客栈出发,一路向着那皇城金銮殿走去。
后世的故宫博物院,张越可是去了不下五六趟,几乎逛遍了整个皇城大内。可现在却是万万不能。进了正阳门,就是大片的官家衙署,自有那大汉军将在此处值守,他们或挎腰刀、或拿长戟,膀大腰圆的在那边虎视眈眈,普通闲杂人等哪里能够靠近?间或街道上还不时有手拿铁链、水火棍的应天府衙役往来巡视,大的街道边隔着不远就有几个身穿刺纱帽、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子驻守,管得那是相当的严格。
“得!怨你们没眼福,皇帝老子的金銮殿是见不着了!”张越笑着打趣手下一帮兄弟,“这事不怨我了,咱们去书坊吧!”
“去书坊,咱们大字不识的一个,去书店望呆么?”黑皮几个集体反对,没法,张越只得带他们闲逛了一个上午,就把他们打发回了客栈。
下午午睡后,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来顺着广渠门大街向西逛,找书坊。这一路就来到了崇文门外大街和广渠门大街的交会处。此地名磁器口,街口林立的大店招牌、旗幡打出的皆是某某磁器店,店里摆满了四方磁器、琉璃、陶瓷等物件。在东北角的一家瓷器店店招下,一个不起眼的门脸仅是一个三开门的开间,上面龙飞凤舞地挂了块匾牌,上书“博士书坊”。当然,这个博士不是后世的博士,但古代也只有在某一行造诣精深才可称得博士:比如茶博士、酒博士、采花博士……。张越此行的目的是想找一些这时代的兵书战册,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在加上自己后世从乱七八糟的穿越意*文章里看来的各种变态练兵法则,估计也能摸个八九不离十。这其中,他第一是要找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打算学些练兵之法,包括那个牛皮哄哄的鸳鸯阵。第二就是著名火器专家赵士祯的《神器谱》,它记录了明军火器装备更新换代的实图,图文并茂的介绍了诸如噜密铳、掣电铳、迅雷铳、鸟铳、国初三眼快枪,以及包括红夷大炮、佛郎机炮、虎蹲炮等火器。
此外,关于偏厢车、拒马战阵等对抗大队骑兵的书他也准备淘上一些,为即将到来的乱世提前做准备。
这博士书坊虽然门脸颇小,但内部却相当宽敞,上下两层的敞轩楼排满了一排排的书架。当然,在一楼最里面的几排博古架上依旧陈列了一些唐三彩、元青花等磁器,不过,这些磁器却是观赏性要远大于实用性了,人家那是古玩!等闲人家是不会买来吃饭、喝水的。
张越先在一楼转了转,店里人不少,几个店伙都在忙着,开放式的货架销售,颇有点现代超市自选的味道。一楼摆放的基本是些词话、刻本小说。任何时代都是这些大众白话的东西吸引人。张越看到的就有《水浒传评话》、《三国演义》、《西厢记》、《三言两拍》等,而且出乎张越的经验,这大明民风甚是开放,如《金瓶梅词话》、《肉蒲团》、《痴婆子传》等H书堂而皇之地摆放在大堂迎面的架子上,不少年轻的、年老的人都在围着翻看,丝毫没有什么避讳、扭捏之态。不过,这帮围着看的那是多少有些猥琐,张越就瞟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小子看得满脸潮红,左手斜插在腰下蠕动,似乎是在借书消火。
“客官,本店底层是词话、农书、皇历、医卜、等书,二楼是科举应试、兵书战策等一些不常用之书。不知你需要些什么样的书?”一个瘦高的店伙见张越转来转去,不时摇头,凑过来提醒道。
“啊,我随便看看!”张越得知兵书在二楼,就立马提步上楼,自己慢慢寻找去。
二楼要宽敞空阔的多,大书架全部靠墙边排列,当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长条桌,十几个圆凳、条凳摆放在边上。那条桌上还制备了笔墨纸砚,一个捧盘里还放了茶壶和十多个茶杯。怕是店家要照顾贫寒的学子,放任他们抄录。
张越上来的时候,二楼没有几个人,一个胖大的和尚正在桌边坐着翻看书页,袒胸露乳的露着胸毛,左手端着个茶杯半悬在空中,双眉紧锁,似在苦苦思索!旁边还有几个年轻的儒生正散在各处查看书册,整个二楼安安静静的,氛围很好!
张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图书,整整三大摞,他抱起书也做到条桌旁先细细翻看一回。打开赵士祯的《神器谱》,对照着插图,很快,他就看得入了迷。
“元诚,你快来看,此处利玛窦当是记录有误,似此般尺寸,发条根本无法转动收紧绷簧。收不紧绷簧,钟表自然不能走动!”这胖和尚突然抬头呼喊了起来,惊得旁边的张越也抬起了头。
“哦?你何以见得?利玛窦可是制作钟表高手,岂是你申甫大和尚能轻易看出破绽的?”那个元诚丢下手中图书,快步走过来道。
“你瞧他的这个发条比例,我等按他尺寸放大千倍,算出的粗径得出圆周要小上一圈,即可推算他的尺寸标注有误!”和尚信誓旦旦的说道。
张越就坐在他们身旁,从他们的对打答得知是在模仿制作一个钟表。但似乎同比尺寸放大后,制作的发条就难以合规!他略想了一想便插话道:“敢问师傅你们依据直径计算圆周,加算的圆周率取值几何啊?”
“咦?圆周之率,当然是取值为三又一分四,阁下亦通算数?”申普大和尚一脸好奇。
“呵呵,略懂,略懂!”张越谦虚了两句,“某听师傅的交谈,怕是问题不在利玛窦的尺寸上,而是师傅的圆周率取位过少,导致孔径不符,难以收紧发条吧!”
“嗯,言之有理!这圆周率往下应该是……是几来的?祖冲之算出的……”那个元诚点头赞同。
“山巅一寺一壶酒,尔乐苦煞吾…。。”张越对于这π的值记得相当牢固,这在后世几乎是常识的东西嘛!
“兄台高才!是3又1415926,只是这535在下从未听闻,看来兄台已经是领先一步了!佩服,佩服!“元诚眼中放光,拱手为礼道,”在下刘之纶,字元诚,四川宜宾人氏。敢问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识,实在是三生有幸!““呵呵,了不起啊了不起,阁下居然将圆周之率算到如此精深!佩服,佩服!“申普和尚也一脸敬佩。
“啊,不才张越,字……泽民,京师顺天府河西务人氏。区区小道,何足道哉!见笑,见笑!“张越也拱手回礼。这个申普和尚和眼前的刘之纶都在四年后的后金入寇中身亡,死得也相当的可惜。不想今天巧遇了。只是现在看这刘之纶还没有当官的样子。
“哎,此等大才,何谦至此?“申普大和尚大手一挥道,”今日难得见到高才,当浮白!元诚,杏花楼可好?““你个五毒俱全的贼秃驴,又要犯酒戒、荤戒啊?“刘之纶笑着骂道,”也罢,今日是看在张兄面上,就再陪你一把!不过你得先把这发条圆周算出来!““这?明后日如何?洒家……没带算盘!“这大和尚一听马上要算这圆周,苦于又没得算盘在身边,顿时犯了难。
“啊,大师傅你可记下了尺寸?某可以马上算出!“张越一听就算个圆周,马上包揽了过来!
“哎呀,记得,记得!有高人在此,看洒家这糊涂的。现成的菩萨不拜,真是该死!“他自失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越小哥千万不要师父师父的叫,没得折煞了洒家。就这学问上,洒家怕是要叫你师父了!你就叫洒家申普吧,啊!“张越抓了那毛笔,记下了申普报出的直径,简单列了个乘法算式,十分钟时间久算出了圆周。果然那发条数值要大上不少。
“哈哈,成了!“申普相当的开心,”元诚,这下你没得说了吧!““好,好!杏花楼吃酒,小桃红唱曲!你报国寺方丈找来可不关我等的事!“刘之纶哈哈一笑打趣道。
“那……那次真是洒家吃多了!洒家只是个挂单的,不碍事的!“这胖大的和尚居然难得的脸红了起来!
张越叫过店伙包了所选书籍,刘之纶抢着替他会了帐。
太阳尚未落山,三人就来到了杏花楼,找了个雅致的齐楚阁儿,开始饮酒攀谈,真是腐败!
席间,这二人一连向张越请教了多达几十上百的问题,难度大约介于后世的初高中的水平,张越作为一个后世学得不怎么样理工科的大学生,回答起来自然是绰绰有余。引得二人的惊叹不已。
张越也将自己在军事战阵等方面的问题拿来请教这两个纸上谈兵的行家,这二人也是侃侃而谈,使他获益不少!
“古人云: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诚不我欺也!“刘之纶佩服的相见恨晚,”张兄,可愿折节与某等结拜?弟实在佩服你的大才!““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张越当然是求之不得,再过两年人家就是高考状元一般的人才,是要入翰林苑做庶吉士,官至兵部侍郎的,如何不愿意?绝对潜力股啊!
杏花楼店家也凑趣,听说刘公子、申普和尚要结交兄弟,马上安排了香烛、关圣塑像。
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论岁排序,却是张越最小,刘之纶老二,申普最大。
“哈哈哈,不醉不归,不醉不归!洒家得了两个好兄弟,痛快!“申普干脆剥了直裰,光着膀子畅快痛饮。
“我的贼秃好大哥啊,你还是少喝几杯吧!这么下去,你怕不是不醉不归,是醉也不归了吧!“刘之纶笑着劝阻。
“哈哈,当然不归!酒喝完,倚春园小桃红唱曲!“申普舌头有些大了。
“得,今晚色戒又破了!“刘之纶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