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关是蓟镇长城重要关口。滦河的支流澈河在燕山山脉中蜿蜒穿行,经龙井关的水关穿过长城,过汉儿庄之后汇入滦河。万历年戚继光经营蓟镇之时,在边墙建立了完善的警报体系,长城沿线墩堡和烽火台林立,遵化、三屯营等地驻扎有强大的边军机动部队,斥候经常性深入蒙古之地哨探,一旦发现敌军,则烽火传讯,大军可以迅速到达长城,二十年间鞑子无人敢进犯长城一步。而到了现在,由于蒙古人久不敢作乱,反而成为大明的屏障,故而长城边许多墩台废弛,已经不复当年的威势。
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着八旗左翼四旗中的正蓝、正白、镶白三旗(镶黄旗此次跟随中路皇太极)作为攻击左翼,目标正是龙井关。他的副手阿巴泰、阿济格、多铎几人跟随在莽古尔泰的身边,趁着夜色的掩护,等候儿郎们攻击龙井关的消息。
塞外的十月二十七,已经非常的寒冷。深夜丑时(凌晨3、4点钟)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一队队身穿锁子甲或铁甲的夜袭队,人人用棉布包裹了头脸,身下又加穿了棉甲、夹袄,看上去似乎个个胖了一圈。在后金严酷的军法约束下,缓缓前进的上千人大军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发出,就连那些战马也都包上了马蹄,用布带扎了马嘴,马脖下的銮铃也全部被摘下了。
北风呼呼地刮着,悬挂在城楼上的几个昏暗的灯笼在呼啸的北风中摇晃着,将微弱的光影晃动不停。一队约莫百人的尖兵在十几个白甲拔牙喇的带领下,慢慢摸到了城墙边,将七八架云梯慢慢靠上了城墙。
意想中的弓箭、火瓶、拍杆并没有出现。城头几个老弱明军将樱枪靠在身旁,抱拢了双袖,全身簌簌发着抖蜷缩在城垛后呼呼地打着瞌睡。又已经是好几个月没有拿到饷银了,关上已经窘迫到难以再为值哨的士卒置备几个考火盆。这些可怜的军汉们早就见识到了朝廷对闹饷的狠辣手段,那个姓袁的蓟辽督师可是心狠手辣地杀了不少人!早在九月中,朝廷中居然又裁撤了一万蓟镇兵卒,赵率教将军又被调回了山海关,现在整个蓟镇边寨仅不足五万老弱残兵,还分散在多个地方!顺天巡抚王元雅根本就不对边塞的安危上心,他这个舞文弄墨的书呆子压根也不会想到后金会从长城破口,九月间袁崇焕派去的宁远参将谢尚政带兵增戍关门也被他借口虚警干了回去,或许他是怕袁崇焕借机插手蓟镇的缘故。但他也根本没有加强关门的防务,也没有做应对的预案,反正就是不相信鞑子会发兵破口!上行则下效。目前龙井关的守将们正聚集在一起吆五喝六地赌着钱!
“上!”领头的白甲拔牙喇身材异常的高大,满脸的络腮胡须根根扎棘,四方的脸盘上一双狠毒的眼睛瞪视着甲兵们。甲兵们口衔雪亮的砍刀,双手并用,一步步向着城头攀爬。耳边只有呼呼地北风声和脚下叽叽作响的鞋底摩擦云梯声。两丈五尺的关墙并不算太高,不一会,就有十几个甲兵翻上了关墙。
领头的拔牙喇领催四下看了一圈躲在垛口后沉睡的明军士卒,左手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右手的刀做了个横拉的示意。围拢过来的甲兵们点了点头,一一选定了明军,扑上去就捂嘴抹脖子!可怜那几个睡梦中的明军士卒只是徒劳地蹬了几下腿,鲜血喷涌之下,就被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越来越多的甲兵摸上了关墙,在那个领催的带领下,慢慢*向城门楼。
而此时城楼里面的赌局正酣,“买定离手、通吃通赔”的吆喝声和吵骂声不断。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敌人的突袭。
“咣当!”一声巨响,城门楼的大门被一下子撞开。不待张口结舌的赌徒们反应过来,就涌入了几十个重甲金兵,人人挥刀猛砍,将这些毫无防备的明军杀的哀嚎四起。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后金兵就控制了关墙。早有后续赶上的甲兵奔下城楼,打开了城门。早已列队等候在城外的马队一拥而入,无数的火把点亮,后金战兵迅速控制了城门、街道,逐屋开始清剿。大队明军被杀死在被窝中,后金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龙井关陷落了!
莽古尔泰也是没有想到战事居然是如此的顺利!他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顾不得休息,马上命令攻击关内的汉儿庄,取得大军的落脚点。顺便抢劫粮草、衣袂。
27日同日,皇太极攻克洪山口;右翼济尔哈朗、岳讬攻克大安口。长城烽烟四起,警报来的突然而猛烈!
警报来临,驻节遵化的顺天巡抚王元雅、蓟镇总兵官朱国彦第一反应就是向京师告急,同时四处请调援兵。而此时由于准备不足,整个蓟镇混乱做一团。不仅来了多少敌军弄不清楚,就连与后金合兵的究竟是哪个蒙古部落也不知道。29日警报到达京师,“或言建虏与束不的合兵,或言建虏与插汉合兵,无确耗。”可见这混乱的景象吧!
情报不明确,导致唯一可以转变战场形势的机会丧失!当时,离遵化最近且最有战斗力的部队,非驻节山海关的平辽将军、山海关总兵赵率教莫属。而当时赵率教手上仅有精锐铁骑四千人,接到警报后,英勇的赵率教也不含糊,即刻整军连续三昼夜兼程赶赴遵化。
赵率教是袁崇焕麾下与满桂齐名的骁将,但是,他能够指挥的部队只有4000人,众寡悬殊不说,连续三昼夜的强行军导致了他人困马乏。至三屯营愚蠢的蓟镇总兵朱国彦居然不肯放他进城。没办法他只得继续西行奔向遵化。在三屯营和遵化之间遭遇后金伏兵伏击。否则,以他当年独守锦州而不失的守城专业户做派,至少可以死守住三屯营一段时间!没办法他只得在遵化城下后金军、蒙古军包围圈中和阿济格正白旗力战,于11月4日中流矢阵亡,全军四千人皆墨!
需要补充一点的是,紧接着消灭了赵率教,遵化、三屯营皆破,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自尽。初四,后金军分兵两天两夜强行军东进一百里,攻陷迁安,兵锋威胁永平、抚宁。
此时,崇祯也真的是着急了。由于崇祯皇帝“开源节流、裁撤驿站”政策导致驿站系统破坏,无论多紧急的情报都难以及时传递,当金军已经兵临蓟州之后,朝廷才收到两天前遵化陷落的消息。
这消息传到北京,京城顿时一片混乱,官民纷纷出逃。朝廷下令只许男子出城而不许携带家眷,于是乎,急于出逃的女眷们要么女扮男装,要么躲在柜子、箱子里,可有很多还是在城门口被查获,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如此混乱的局面,如此无力的军事应对让崇祯大为光火!怒火之下,他开始打板子!十一月初十,兵部尚书王洽被捕入狱。这位王尚书其实原本是工部右侍郎,并不善兵事。只是因为身材伟硕、相貌威严,像“门神”而被崇祯皇帝重用,崇祯一年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现在看看,他也只能四处催调催调勤王兵马的本事,正好他的政敌乘机指责他“防御疏忽,调度乖张”,崇祯也就拿他做了替死鬼,王尚书终于被下了诏狱而瘐死狱中。
有道是疾风知劲草,国难显忠臣!就在满朝文武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赶赴京师,临时受命担当兵部尚书,负责调度京畿防务。
“守京师必守蓟镇!”孙承宗到底是老军伍,一语中的。:“建虏此番犯阙,则蓟门、三河、通州三地为其所必攻者也,吾欲守而必固,则须以重兵分驻蓟门、三河、通州,守建虏之所必攻,则京畿必无忧矣。”
诚然,遵化一失,蓟州的位置就凸显重要了。从长城破口杀往京师,依次必经遵化、蓟州、三河、通州四城。而其中蓟州扼控燕山山脉的出口,地势险要,两山夹峙成一线天之势,守住此处,则建奴骑兵威力不显!三河乃依托河道布防,守御价值次之,最后的屏障乃是通州,扼守京师门户,但守御的难度却相当大!
按照孙承宗的建议,蓟辽总督(官职小于袁崇焕)刘策帅保定军赶去蓟门、三河两的布防;总兵尤世威急出兵向通州,沿河组织防线;孙承宗代帝调兵,十一月初五,崇祯诏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各处军队勤王。
这一日,翰林院庶吉士金声启奏:庶吉士刘之纶和他的朋友申甫和尚,这二人平日里喜欢研究兵法,还发明了很多先进的军事器械,如单轮火车、偏厢车、兽车等,并有严密阵法,可以一战。
年轻的皇帝现在是病急乱投医,马上招刘之纶和申普觐见。这二人确实是言之凿凿,纸上谈兵很有一套!尤其让崇祯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这些玩意并不用花费国库银两,就连大炮也是打算挖木头制造!
而让皇帝更感到意外的是,这几个众口一词地推荐河西务镇的一个监生,说他自备有一只护厂乡勇,训练得力,颇堪一战!而说起来这个人还挺有名,因为王恭厂的改造重建就是他的功劳!这一说崇祯倒是有了些印象,昔年自己还是信王爷的时候就去剪的彩!而让崇祯更高兴地是,这些乡勇还不用军饷、粮草,人家愿意自备君子报效国家!
“着啊!“崇祯一拍大腿,”来啊,诸人听封!“皇帝诏日:封庶吉士刘之纶为兵部侍郎,筹办组建新军,庶吉士金声监军;封申普和尚为京畿副总兵官,负责组建新军,护卫京畿;封监生张越为河西务游击将军,速速带领乡勇、工人组建新军,勤王护驾!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