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溧阳一战后,残阳离去,盖世小战神英勇不再,曾锋利无比的八方战戟只深深掩埋入流沙。身手不凡的燕兴月,并同那柄靛青的轩辕剑,在世间一晃即逝,也永远的埋没入历史的凡尘。这世间究竟谁为王者?
溧阳虽未被铁骑踏平,此刻却少了一个人,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又依然失去了生气,像凋谢了色彩,唯余苍白。尽管铮柯想尽千般方法也没有能够让铮萧醒过来,众人看着这番情形个个心里都不是滋味。在铮萧的身边,云雪儿一直陪着,数日过去他都有些容颜憔悴不堪,这场景怎不伤情呢,怎是两行清泪便能述诸的呢。
岁月如此凝重,两人初遇时百花丛中蜂飞蝶舞,百丈崖上满天漂浮的雪绒花,还有等待过千百年的月圆……
正是:晴丝牵绪乱。对沧江斜日,花飞人远。垂杨暗吴苑。正旗亭烟冷,河桥风暖。兰情蕙盼。惹相思,春根酒畔。又争知、吟骨萦销,渐把旧衫重剪。
凄断。流红千浪,缺月孤楼,总难留燕。歌尘凝扇。待凭信,拌分钿。试挑灯欲写,还依不妨,笺幅偷和泪卷。寄残云剩雨蓬莱,也应梦见。
铮柯猛然苍老了许多,十八年矣,萧儿常伴左右,那时,小河上泛动的波涛,波涛中天降的奇子,后来,自己常带着他在河边捕鱼,那一段时光有着天伦之乐的幸福;后来,他长大了,便日夜伴着他读书,练剑,渐渐地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幸福的老去,可是,这世间并不太平,纵深的邪恶常常打破幸福的安宁……
蓝曦见云雪儿日渐消瘦着脸庞,心里也十分伤心,便安慰她道:“吉人自有天相,上天会挽救他的,你放心吧!”蓝曦说得如此恳切,一时间让谁都会信以为真。云雪儿闻此,心中像划过一颗流星,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点光亮。“真的吗?上天真的会挽救他吗?娘,你告诉我,娘!”云雪儿跪着乞求道。蓝曦含着泪坚定的点点头,扶起她来,转过头却簌簌落泪又道:“萧儿这孩子如此乖巧,上天一定会帮助他的。”
众人在沉闷的气氛之中熬过了许久,云雪儿突然抬起头说道:“我一定可以救他的!”她忽然冲出了屋子。蓝曦慌忙喊道,但此时她已经不顾一切……
云翼与二郎虽都受了重伤,但凭着铮柯的医术都很快醒了过来,只是铮萧受的伤太重了,几乎都成了一个废人,连生命的气息都渐渐暗弱下去,纵使他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了。
云雪儿一路狂奔着直到山顶,她仰起头对这天穹一遍又一遍大喊着,直到嘶哑了嗓子,最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可是上天并没有娘说的那么慈祥,反而无情得不舍得返回她自己的回音,迷蒙之中她心碎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像是惊起了许多乌云,不一会儿竟下起了雨,雨幕遮蔽了天地间的一切,她就那样仰面对着大雨,但大雨掩饰不住内心的滂沱。一直下着,不曾停歇,她全身早已湿透,浸润在泥土里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丝斜阳从云层中穿出来照在云雪儿的脸上,但她没有醒来。
“姑娘的心为何如此破碎?”
“只因为与我喜欢的人生死永隔!”
“虽然你们生死永隔,可你们彼此还相爱着!”
“那又有什么用,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的话有何意义!”
“为什么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够彼此感到幸福!”
“可人死便不能复生!”
“不,我一定可以想办法救他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去承受。”
她梦见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身边,手中举着一个华光璀璨的玉琢。
那个陌生人又问道:“你想救他?”
“嗯,您能帮我救他吗?”
“这世间,我无所不能!”
“那我求求您,快救救他吧!”
“但我为什么要救他呢?为了公平,你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我求您了,您的恩情我会报答的。”
“报答这对我无用,除非,你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生命,你愿意吗?”
她想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我愿意,”
“你可要想清楚了,即使你救了他,你也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她依旧坚定的点点头,“我愿意!”
那陌生人微微笑了,“很好,你心存着对他的真爱,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你的生命,我只要你拿出你生命中的十年,从现在开始,你愿意?”
她再次欣喜地点了点头,向那个陌生人高兴的跪下拜谢了一番。
“这样甚好,只是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十年不会有多长。”
那陌生人红光满面,依旧笑容,“我即刻实现你的愿望便是。”言毕,他伸手采撷了一捧花瓣,口中默默念叨了一番,然后向四周撒去,那些鲜活的花瓣便随着风飘下山顶……
云雪儿望着他不解地问道:“您这是做什么呢?”
“用这些鲜活的花瓣去重塑他碎裂的躯体!给他另一次生命的载体。”
她心中念及此竟突然依恋起来,“能让我再看他一眼吗?”
那陌生人点点头,然后他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圈,那圈中竟然显现出铮萧的身影,她看见了他依旧安详的躺在彼处,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可刚刚触及他的身影,便消散了。她想要开口,但说好了的,只是看一眼而已,于是什么也不再说。回头看着那位陌生人问道:“您是哪位神仙?”
“我非神仙,我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他依然微笑。
“不明白!”
“解了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你即刻随我而去,十年得归。”言毕,他双手作法定界印,驾着云彩反身离去,云雪儿也跟在他的身后向西方去了。
如此,云雪儿用十年岁月,十年芳华换来铮萧一命,也换来一个世界。
再说,那百片花瓣纷纷化入铮萧体内,碎裂的身体变得完好如初,众人见此皆惊叹不已,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上天真的挽救了他!”惊喜之余,蓝曦才想起云雪儿还未归来,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便忙派人去寻找,此刻她更想让云雪儿知道上天真的挽救了他。
只是众人都不知晓,她,早已远去。
偌大灵峰,怎能轻易找到,晚霞异样宏丽,退却了如血余辉,便笼罩了浓密的夜幕,铮萧很快就从床上醒来,他倚着栏杆,沐着晚风,心中却充满了迷惑。
在睡去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看到了许多奇异的景象:战火遍布天地,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刺鼻的烈焰。天空被织密的焰火封锁,连飞鸟也逃不过的噩运,轰鸣声回荡天际,猛然一阵阵灼心的热浪,大地早已灼焦,没有树,没有草,有的只是坍塌的房屋,还有遍地的断肢残臂。梦中他艰难的穿过战场,看见一位伟大的女神号召千万勇士顽强的抵御凶残的敌侵,死亡,到处是死亡······在那个奇异的世界里,一切都如此陌生,然而每一个人影都如此牵魂萦梦。
“你究竟去了哪里?”铮萧对着夜空自语道,“花丛中没有你,百丈崖上没有你,无名潭边也没有你,竹林里没有你······我本以为醒来时你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在流泪,在祈祷,可我醒来时第一眼却没有看见你,你究竟去了何处?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不好好呆在我身边呢?为了你,我都不肯死去,而你在哪里,不管在哪儿,你都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仰望苍穹,似乎能看到她清晰地笑脸,淡淡的清秀,散发淡淡的清香。曾经一起的欢声笑语皆如此清晰,只是此时唯有微风拂过阑干,漫过阶梯,虽携百花芥末,却不解心中抑郁。
曙光初现,铮萧无意间漫步之山顶,东方初阳似润雪一般柔和。山顶遍生花草,四月间便似织锦。那花丛中隐隐显露出洁白,他惊奇的奔过去,是她,只是雨水浸湿了衣襟,只是,只是······他俯身下去,抱起她,“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抽搐着,强忍着,却泣不成声。他用力握住云雪儿早已没有温度的手,失声痛哭起来。“为何你只留下冰冷的躯体,为什么离开的是你······”他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终于,蓝曦也看见这一幕,她大呼几声,顿时就昏厥过去,连云峰也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一番竟不能言语。众人都悲伤不已,世间生死犹如一线,犹如隔世。
虽是四月艳阳,草木欣欣向荣,却亦如秋雨绵绵。
正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那时间,满园春色竟随一夜骤雨而去,只留下满径残红遍地。云峰年迈体衰,至此一病不起,日渐销蚀的枯槁的脸越发苍老,他咳嗽一阵,叹道:“可怜我的幼女,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蓝曦握住他的手,泪流不止,因她本是灵族,借着她的灵气,云峰才没落下这口气。
铮萧呆呆的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云雪儿,“平日里欢颜笑语的你怎么突然沉寂了呢?你沉寂得我孤独,我害怕,你走了谁来陪我呢?不是说好的永远不分开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撇开我了呢?可我们的路还很长很长,你怎么就忍心我一个人走下去呢?”
她依旧清秀的脸庞,却如此安详,只是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被冰封了似地,微微的透出一股寒气。
不觉已去数日,五月的铃兰将淡蓝的素雅献与了她,前世,一朵铃兰与一只蝴蝶的故事延续了千年,而她与他仿佛找到了这个印记。
在灵峰的百丈崖上,某一处盛开着铃兰,如飘落的一片紫云,轻盈得一阵风即可吹散。从此,他便要在此孤独的守候,每一阵春风吹开冰洁,吹醒沉睡的铃兰,然后某一次骤雨再涤去她们的容颜,一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