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善氏封地中部,连云川,善正联军与连国先锋军耶律部决战竖日,清晨。已经进入冬季时节,晨曦的四野笼罩着淡淡的雾气,阳光射过,迷离出一种朦胧感,但没人有心欣赏这难得的美丽景色,因为死亡也同头顶的阳光一样,正在笼罩着他们。
斩云关头,所有驻守的人都彻夜未眠,他们的铁甲上都沾满了雾水,而每个人的眼睛更是布满血丝,但就是这样,他们手中紧握的长刀也一点没有放松过,他们知道如果放松了警惕,丢掉的不仅是个人的一颗头颅,还有在关后休整的其他将士,每个人的心上都绷着一张弦。中军帐中,主将耶律宗远也是一脸疲惫与憔悴,唯独一双眸子仍精神抖擞,昨晚他同关上的守兵一样,一夜未闭眼,他将目光盯在一张牛皮地图上,默然不语的沉思着。
“将军,有飞报传来”,外面传来副将的声音,耶律宗远一转身,接过副将递上的军报密函,撕开火封,快速的浏览了一下,看完之后,耶律宗远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对副将道:“骁侯已接到我部的求救军信,知道善氏和正国已联军,他正率烈骑大军自掖城赶来,最快半日可至,你速速将其宣告全军,让所有将士打起精神来,熬过这半日,我军才可幸存”,副将道了声“喏”,三步作两步的冲出主帐去了。
日至正午,清晨的寒气终于散去了不少,斩云关头上的换上了新一拨的守军,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谷口的善氏联军上空有烟火升起,定是对方在埋锅造饭,这意味着敌军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次死战了,关上的守将心中的弦绷得更紧了。耶律宗远登上关城,纵目而望,心中大惊,昨日受阵型限制,善氏联军没有完全与连国军交战,且后方军队正远远赶来,所以无法知其规模,眼下所有联军扎下营帐和根据烟火数量,粗略一算约有二十万之众,骁侯所率黑羽骑一共才十万,且不一定全军而至,这一下耶律宗远的心里又打起鼓来了。
再过了半个时辰以后,善氏联军准备完毕,终于要破关了,军阵前面还推出了大型的攻城器械,新一轮的厮杀即将展开。随着善氏的军鼓声响起,联军如一道洪流一般涌进了连云川,关上的耶律部持弓屏息以待,直到善氏军奔到关下,箭簇才纷纷落下,但善氏军一波接一波的不停攻击,登关的云梯也有几架架上了城头,耶律军的弓箭防守夭折,双方进入到肉搏之中,也律宗远此时顾及不了主将的身份,拔出长刀,一马当先的砍杀起来。
善氏联军中,以善氏有名的宗亲善白为主将,善白素有谋略,但因系出善氏旁支,所以一直未在善氏中予以重任,想不到善怀信竟然慧眼识珠,将其提拔联军主将。善白一脸刚毅的望着联军冲击斩云关的双方,眼见久攻不下,他果断下令,后军不要再跟进,而是摆出了准备好的贯弩。贯弩是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远射可达两里之遥,穿透的劲力也非一般的重弩可比,在盛武帝曾经戎马疆场,征战天下的时候,这弩不知毁灭过多少坚城险地,它的弩箭又不知饮过几多悍将勇夫的鲜血,以致于史书给予了它“无御”煞称,但这种贯弩的设计图纸早就随着苍胤帝国的建立而灰飞烟灭了,想不到善氏竟然能将这种大杀器重现世间,又不知多少豪杰将死于它的箭吻之下。
耶律宗远甩刀劈开一名善氏军,救下一位险些丧命的部下,那位部下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耶律宗远无暇顾及这一举动,他来不及换一口气,身形疾动,又从城头斩下一名企图攀上关的善氏军,然后将云梯一脚踹了下去,但一下子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眉头微皱一下,他的脸色重归平静,这时他发现强攻城的善氏军少了许多,关上也不过几名善氏军在孤军奋战而已,这不对呀,攻城若不趁势一鼓作气拿下,后面就只是添油战术,敌军岂会不知这粗浅的行军兵法。耶律宗远朝着关口望去,善氏阵前一直排开着巨大的弓弩,莫非是军器谱上的贯弩,大事不好,耶律宗远急忙朝着守军道:“快快寻求庇护之处,善氏有大杀器,不可硬挡”。
众人还未完全奔至关下,贯弩的重箭就凌空而至了,这弩箭只比长枪稍短,箭头皆是大号的透甲锥,杀伤力果然不负凶名,瞬间留在关上的连国军和善氏军像纸一样被轻易贯穿,甚至有多人被一只箭连续贯穿,其状惨烈无比。其余的没有射落在关上的箭射在城墙上,犹如中州封国的火器一样霸烈,竟然直接深入城墙尺许,藏于城墙后的连国军可以感觉到城墙仿佛在震动一般,耶律宗远彻底被震惊了,难怪盛武帝会将其付之一炬了,如此杀器,危国危民呀。
善白也是一个狠绝之人,面对幸留在关上的善氏兵,他没有丝毫的怜悯,更没有事先透露有此一物,他是明知而故为之,将这一拨善氏军作为诱饵呀。一轮如暴雨般的怒射以后,关上伏尸一片,关城也被射的千疮百孔,善氏军的军鼓声重新响起,善氏联军再次连番而进。连国耶律部经昨晚鏖战与此前的怒射,已伤亡过半,但面对善氏的层层的攻击,耶律宗远只有咬牙血博了。
冬季入夜时早,经过两个小时的血战,天空已有暗色。今晚月色比昨晚更浓,而且整个月亮似乎带着一丝血色,天空的尸鹫盘旋鸣叫不已,它们已经对这顿血餐急不可耐了。一缕风掠过连云川旁的望海山,穿过已经趋于凋零的林木,带着夜晚的寒意拂过战场上的一切,战旗猎猎作响,血与火充斥在每一个厮杀者的眼瞳里,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凭着本能,只知道抬起手中的刀,为了杀与不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