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以后,中州南部算是真正进入了雨季,沈不空是深深感受到了天无三日晴的潮湿与阴郁,他是中州北部人,不甚习惯这种天气,但是此刻也只有默默忍受了,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若是无事可做,这半月竟也是无比的悠长,沈不空对南定也不算熟悉,所以半月就流连在独一楼处。
在独一楼的也不算是平白度过,因为这里人流流动大,沈不空可以听到一些远方而来的旅人的话语,知悉一些其他国家发生的近况。眼下他最关心的就是连国与正国,正国是担心苏奴儿与归蝶等人是否已经脱险,但是这是内廷之事,想必也不会流传到这些贩夫走卒的耳中,而那些风探除了见到钱财,平日都是三缄其口,不漏一丝讯息,沈不空也只好无奈了。
但是在坐的几日中,沈不空倒是听到了一些连国的讯息,那就是连国新国君上位之后,在后续的时日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慌乱,对善氏的征伐依旧是雷厉风行,丝毫不留情面的平定了占领疆域内的叛乱,叛军领头人全部枭首示众,邻近几国的国君皆对这个连国的新国君刮目相看,年纪虽小,但是铁血手段却是一点也不输已逝的沈辟易,甚至过犹不及。
沈不空听到善氏北境征战告捷的讯息,心里自是颇为喜悦,但是听闻沈赫谦的铁血手腕之后,脑中不禁回荡起那个眼神闪躲,总是带着一股羞怯之意的小子,而如今想不到他竟然变成了声闻中州的铁血君候。难道不过两三年的时光,就能完全扭转一个人的心性;抑或是以前他所见的全是伪装的假象,那他就太忽略这个“不起眼”的弟弟了,心机之深,丝毫不逊于己呀。
今天又是阴雨连绵,沈不空闲来无事,又到了独一楼中喝茶,到楼中一看,可能是受雨季影响吧,茶楼里只是零星的坐着十几个人,连茶楼一角都未坐满。沈不空刚一落座,一个瘦个子就凑了过来,沈不空不用看就知道是猴子。这段时间没成什么事,倒是与这小风探混熟了,每次沈不空一来茶楼,他就会凑过来,对着沈不空胡天海地的闲扯。
沈不空也不是很讨厌他,于是任由他在一边聒噪,而且有时候他还会一不小心说漏嘴,把一些本意兜售的讯息透露给了沈不空。就在沈不空百无聊赖的听着猴子的言语的时候,从茶楼外走进了一个打扮奇特的人,为何说他奇特,因为南定中虽然连降阴雨,但是天气还是闷热不已,几乎每人都是轻袖薄衫,而走进来的这个人却是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着一个帽檐极低的黑色斗笠,整个人仿佛一个从雨中走出的暗影。
看这个人身上虽然较一般人洁净,可如果细心观察,还是在他的双腿上沾着几个泥点,而且他的整个人身上还带着一点雾濛之气,显然这个人也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只是这个人的武技颇为了得,而且洁癖很重,才能保持如此的洁净。
这个人进来以后也吸引了茶楼所有人的目光,但是看了几眼之后,这个“奇怪”的人也无甚奇怪之处,所有茶楼人又恢复了平常模样,但是在茶楼一角,还是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这个人自然就是沈不空。
此人进来之时,刚好与沈不空擦肩而过,虽然他走的很快,但是沈不空却灵敏的嗅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气,而且这个人的眼光更是冷漠到可以将水冻成坚冰。
沈不空搁下手中的茶杯,出言打断了猴子的聒噪:“你见识过这个人吗?”猴子瞥了一眼这个来客:“在广袤的武国中,杀手、风探无数,而有一种兼具这两种职能的人,被称为‘狩客’,这种组织在南定也有好几支,我估计他很可能就是某只狩客中的一员”。
茶楼外的雨慢慢淡下来,进入茶楼中饮茶的人也多了起来,茶楼渐渐的聚起了人气,开始热闹起来。
沈不空发出喃喃的一问:“狩客?兼具两种职能?”猴子察觉到沈不空还有疑问,于是详细解释道:“在传统上,杀手只接手杀人灭口的生意,而不管它事;而风探则是专门刺探讯息,兜售密事的生计,而狩客却是只认钱不认事,包办一切,买凶杀人,刺探讯密,绑票劫财,无事不做”。
“哦!还有如此多能的组织,那我的八千金铢岂不是花的冤枉了”,沈不空自语,猴子一听,惊得差点跳起来:“八千金铢,我的个天,这得我花多少辈子才挣得到呀,”一边说还一边掰着手指,但怎么掰也掰不过来。
那名奇特的“狩客”喝了几杯以后,就裹上了雨披,重新钻进了仍没有完全停下来的雨幕之中,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但很快也就远去了。
得知“狩客”的讯息以后,沈不空拍了拍还沉浸在八千金铢诱惑中的猴子,道:“你说南定城中也有‘狩客’组织,那你是否知道哪支‘狩客’最为得力吗?”猴子挠了挠头:“人有人途,蛇有蛇道,我虽是一名风探,可也只是一名小角色,他们的道道我哪清楚。”
沈不空也没有多问,猴子既然说不知道,那肯定真的是不甚了解了,喝了几杯茶,待了一会儿,沈不空思索了一些事以后,就离开了独一楼,往着居住的待客坊而去。
后几日,沈不空深居简出,因为他正在酝酿一件大事,而且这个大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现在只是等,等一个人,等到这个人,后续的计划便可以进行下去,虽然不知前路将路归何方,但是却是也只能走下去了。
晴晴雨雨几天以后,时间已经到了十日,还有五日就是与半指社的十五之约了,不过沈不空今天却是突兀的约了半指社社主,也不知所为何事。
相见的地方仍是独一楼的三楼那包厢,沈不空在约定之时的一个时辰前就静候端木阳的到来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尤其是双方有巨大利益纠缠时,第二次就好像是“老朋友”了。包厢门直接被推开,端木阳向着沈不空拱手示意,一副别来无恙的意味,沈不空立即回笑示意。
遣退了接引的侍者以后,沈不空立即招呼端木阳入座,端木阳也很放得开,施施然坐了下来。
端木阳率先开口道:“令公子,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才初十,离你我相约之日还有五天吧!”沈不空端起酒壶,为端木阳斟了一杯酒,笑着道:“这个我自是清楚,今日邀端木社主过来,不是谈十五之约,而是有些事情想求询一下”。
端木阳没有喝酒:“什么事劳烦令公子如此兴师动众呀?”沈不空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道:“我今日在某楼中得闻一种组织——狩客,不知端木社主对这群人是否了解”。
接到这样奇怪的问题,端木阳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了下来,回道:“‘狩客’?略知一二,”沈不空喝了一杯酒:“既然端木社主知道狩客,我想请端木社主为我口荐一支狩客,若搭线成功,令某定当重谢”。
“令公子想找狩客?这狩客我倒是知道几支,不过要他们办事的价码可不比杀手和风探哪”,端木阳意味深长的一笑。
沈不空不露声色道:“多谢端木社主为我劳虑了,一分钱一分货,若是他们得力,多花几个毫子也是值得,不过眼下我只想您为我荐一支这狩客中翘楚,端木社主可要如实相告呀”。
端木阳心里暗惊:“看来我确实小看这个年轻人了”,掩饰性的喝了杯酒以后,端木阳哂哂一笑道:“是老夫过虑了,若说这南定城中的狩客,几支实力不分伯仲,但非要择出一支来,我觉得那就非鹰堂莫属了”。
“鹰堂,有何出众之处呀?”沈不空一脸好奇的问道。
端木阳脸色一紧,肃然道:“鹰堂,据悉只有十七人,但是这十七人个个都是能鹰击万里的厉害人物,自他们挂出名号至今,虽然一年接的生意不多,但是没有一单生意滑手的”。
沈不空思索了一番,问道:“这鹰堂又该如何与之联络呢?”“这个简单,鹰堂在南定城北,但只能在日出一个时辰以内前去相商,否则你会吃闭门羹的”,端木阳好心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