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六点。
杨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在刺耳的闹铃声中睁开了眼,拖着疲惫的身躯梦游般的进了卫生间。耷拉着脑袋坐在马桶上连续抽了两根烟之后才算有了苏醒过来的意识。一边洗漱沐浴一边发牢骚埋怨上帝老儿为什么把周一排在周日的后面而不是过了周日就是周五。
周一的早晨是杨子一个星期中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愉快而又短暂的周末刚刚过去,将要面对的是长达五天的单调乏味的日常工作生活。像女人有月经那样,杨子把周一定为自己的“周经”,周一神经性情绪低落萎靡不振。
北京的交通就像千金小姐练习走正步一样,走两步,停停;再走两步,累了,稍息;如果还能走两步,那就奖励一下,原地休息。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经常被拥挤的交通掰碎了揉烂了生拼硬凑出好几个钟头那么漫长。被挤在有如带状疱疹一样的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车辆队伍中的杨子感叹“人民群众力量大,三环主路停车场”的同时,真想找个喇叭站在高处挥手高喊“狼没来,都回去吧。”看见路边的广告牌里飞人刘翔潇洒的跨栏动作——“我能!”杨子撇着嘴心头暗道:“你能,你能,你是没在三环上。”
“法定性”的迟到是避免不了的了。迟到就是迟到,堵车不是理由,生活在郊区工作在城里的不是某一个人。像往常一样,杨子到了公司以后,先去领导办公室作检讨:“对不起,我迟到了,理由不是很充分。”领导倒也通情达理,按惯例以“能来就是好同志”表示谅解。
杨子所在单位是一家从事环保行业的民营企业,主要针对的是工矿企业的粉尘治理。老总是杨子的姐,绝对的商场女强人。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本事,无论是技术还是财务以至商务等各方面,无一不精,无一不强。几年前本着“造福人类、回馈社会”这一方针成立了这家公司,到目前已小有成就,各项业务已渐渐的走入了正常发展的轨道。杨子在公司的主要工作是负责跑外业务。一般是勘察现场,采购设备,工程安装等事项,整天东跑西颠的。没事的时候就在公司里待着,看看书,上上网,到也清闲自在。
吃过秘书小苏准备的早点,又询问了早上例会内容以后,杨子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来消磨时间。
逛了几个网站,拣那些有意思的新闻看了一会。杨子看新闻只爱看一些奇闻,象什么一个英国人用自制的摄像机拍摄出人的鬼魂;什么河南一个农民吃玻璃吃了十八年;还有什么一个外国女子生出的小孩是猴脑袋……等等并不一定真实却绝对违反科学常规的奇闻乐见。至于什么超级偶像搞出三角恋爱、哪个当红女星瘦身有绝技这样无聊的栏目,杨子才懒得看这些。他总觉得那是那些同样为了生活而无可奈月何的被称为“狗仔”的记者们为了完成工作而不择手段做出的累加业绩的苟且勾当。如今这年代,三角恋爱算什么新闻?一个地方的土财主有着“三宫六院”这样的事都不算新鲜了。至于瘦身秘技什么的那纯熟瞎编乱造,但凡减肥成功的哪个不是饿瘦的,没听说过哪家秘技是用肘子来减肥的。
午休时间,二休打来了电话。
二休在电话里神秘的说道:“晚上别安排事了啊,我已经通知了庄严、老赵跟铁道了,晚上七点准时到科技会馆后面的那个上岛咖啡厅,我有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跟你们商量。”
杨子不以为然的问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二休道:“电话里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记住!七点啊,别晚了。”
二休又叮嘱了半天,挂了电话。
“天大的好事?什么呢?买彩票中大奖了?不应该啊。他要是中了大奖,估计头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弄哑巴了,哪还有工夫四处相告。难道是升职了?也不对啊,前几天刚听他说参加竟聘没能应聘。到底是什么好事呢?”
杨子正胡乱的猜疑的时候,庄严和老赵还有铁道三个人先后打来了电话,问知不知道二休有啥好事要商量。杨子告诉他们二休也没告诉他,晚上去了就知道了。
晚上七点半,杨子、庄严、老赵跟铁道四人坐在上岛咖啡厅的一个角落里玩着纸牌游戏的时候,二休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刚到跟前,便三把两把的搅乱了游戏,又四下里看了个仔细。确定安全以后,连推带搡的抢了个正中的位子。二休坐下以后,靠在沙发上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
杨子几人都没出声,而是用询问和等待的目光看着他。
二休摆了摆手,说道:“先别急,我先喝口水。”说着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
在习惯性的表示“舒坦”的动作做完以后,直起了身子。回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地按在了桌子上,说道:“你们先看看,这是什么?”
杨子四人人纷纷挤了过去,头顶着头的仔细的端详着照片上的东西。经过探讨和争议之后,四人分别报出自己的判断:“树根儿”
“萝卜”
“笤帚”
“白菜秧子”
“没见识!”二休轻蔑的看了几个人一眼,然后神秘的说道:“告诉你们吧,”看着几个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故意又顿了一顿,低下头凑近桌面,眼神扫过四人,郑重的说道:“人参。”
“去你大爷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笑骂道:“人参哪有这么大个儿的!蒙谁呢!”
“别急,先听我说。”二休用十分老练的手势引导面前的几个人安静下来。然后向前伸了伸头,同时示意几个人向他靠拢。在得到响应之后,二休开始介绍起这照片上硕大的他说是人参的东西来:“你们都知道我老家是吉林长白山的吧,昨天我老家那边的三叔来了,我三叔给我爸带了好几棵野参,都这么大。”
二休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划出象痒痒挠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杨子几人都把脑袋向后挪了挪,好看清楚他两手之间的间距。
二休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三叔说他经常上长白山上去采参,什么样的好参都见过。你们都听说过人参娃娃吧?我三叔说人参娃娃确实存在,他就亲眼见过四五个半人高的人参排着队在深山里溜达。”
听到这儿,杨子几人纷纷的撇了撇嘴。
二休看到了几个人表情,有点起急的说道:“你们不信是吧?!别太坐井观天了!”说着拿起照片,指着那个萝卜不是萝卜白菜秧子不是白菜秧子有点象树根还有点象笤帚的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人参的东西说道:“我要不说,你们不是也不相信有这么大的人参吗。”
杨子四人看了看二休,又探身看了看桌上的照片,然后都直起了身子,靠在了沙发上。四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把目光齐聚在二休身上,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也没承认那玩意儿是人参啊。”
二休“噌”的站了起来,近乎咆哮般的吼道:“我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谁也没告诉,就告诉你们几个,你们还不信我!我没事骗你们干嘛啊?!真没劲!”说着转身拿起包就要走。
坐在二休边儿上的老赵和铁道一把按住二休的肩膀,劝道:“别啊!急什么!说的好好的走什么啊?”
杨子跟庄严也欠起了身,理亏似的说道:“我们也没说不相信啊,就是冷不丁的,有点儿接受不了,你多给我们讲讲不就行了。”
二休被按在沙发上,挣扎了几下,却没能再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我图什么呀!我这不也是为大家好吗!”
杨子四人听二休这么一说,不由一愣。
“二休,你的意思是、咱们几个去长白山挖人参去?”铁道生怕说错了话又惹二休不高兴,小心的问道。
“一、二、三、四、五,”老赵拧着脖子环视了一圈,点着下巴统计了一下人数,然后胸有成竹的看着二休,问道:“你是想咱们五个也组成一队,然后去逮那一队人参娃娃,对吧?”
“哈哈……”老赵的话惹得杨子和庄严还有铁道哈哈大笑。二休则是被老赵的话气的是哭笑不得,气结的说不出话来。
杨子几人笑过之后,二休也调匀了呼吸,正色道:“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昨天我跟我三叔聊得很晚,都是关于人参的话题,他告诉我不管什么样的人参都能养殖,关键在于种子。这种罕见的野参确实不多见,想要得到它的种子更是难上加难。”
“呃……”庄严刚要插嘴,就被二休伸手止住。
二休接着讲道:“先听我说,恰恰巧巧,我三叔手里就这种人参的种子。你们说,只要有了种子,那这世间罕见的超级人参我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二休说完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几个人的反映。
大约沉默了有半分钟,庄严似有所悟的看着二休,慢吞吞的说道:“你是说……我们自己……种人参?”
二休“啪”的一拍大腿,差点蹦了起来,喊道:“哎呦我的娘啊!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二休接着兴奋的说道:“你们想想,现在种子有了,地可以去租,农村有的是田地,那咱还等什么?咱哥几个飞黄腾达、日进斗金的辉煌事业不就信手拈来、指日可待了嘛!”
看着二休满脸兴奋意气风发的样子,几个人都来了兴趣。
“可是……咱谁会种地啊?”杨子提出心中的疑虑。
老赵和铁道还有庄严互相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庄严说王丽的奶奶家倒是农村的,可王丽连扫地都不会,更别提种地了。
二休没有理会庄严的话,点了根烟,悠闲的抽了起来,看样子是早就胸有成竹,成竹在胸了。抽了几口之后,吐出一个烟圈来,随着烟圈的不段放大,二休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这个我昨晚就想好了,我三叔的三儿子狗剩,今年二十五了。他从小就跟着我三叔上山采参,对这人参的习性很有一些心得。到时候我把他找来,让他来负责种,并教会咱们。以咱们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握。”
“哦!”,“原来如此!”……杨子几人的心中是清风吹浊月,疑云顿开。
铁道看着二休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崇拜,竖起拇指赞道:“真是高瞻远瞩呢。”
“前几天我在网上还真看到了一个关于长白山野参的新闻,说是山底下有一对农户老两口上山采蘑菇,无意中却采到一尺多长的千年野参王,看来那边还真有好东西呢,这事我看行,可以计划计划。”杨子首先发言表态。
“上个月我跟王丽她二叔二婶去赶过一次早市,那一大拖拉机的菜,没半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现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好干,我看这种地还真是不错!只要咱下点工夫,没准还真干出点名堂来。”做梦都想发财的庄严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老赵和铁道也举手赞成,建议说干就干、不要犹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想法。最终达成共识:建一个田园式的小型农场,明着是带有营业性质的休闲蔬菜园,暗着是培育养殖超级人参王。决定周六一早七点集合,去王丽的老家,房山区柳岸乡花明村,“选地”。
深夜三点半,这次会议才算圆满结束。从咖啡厅出来相互告别的时候,二休做出一个战略性的指挥动作,手臂向前一伸,大声宣布:“到农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