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查尔斯·陈医生来说,今天可谓是一生中最倒霉的一天,先是一大早起来闹钟就坏了,让他错过了早间新闻里关于昨天球赛的报道,然后陈医生发现上个星期买回来的生发水一点用都没有,于是他气呼呼地将还剩半瓶的生发水药剂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带着一股子晦气陈医生刚打开诊所的大门,就接到他的护士打来的请假电话,说是生病了不能来上班。可陈医生很清楚的听到在她周围有着男人的嬉笑声,很明显自己这名懒得出油的护士小姐又打算找理由旷工。刚训斥完护士小姐让她赶紧过来上班,然后陈医生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椅子上想缓缓气,就又接到了自己女儿所在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是自己的前妻跑到学校来想要把孩子接走,陈医生立即心急火燎地开着车冲到学校,当着孩子以及几乎所有老师的面和妻子大吵一架后,才把事情糊弄平了。
还没等陈医生从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喘过气来,那永不消停的手机又响来起来,原来在陈医生不在的时候,前来候诊的病人急得都快要把他那间小小的镇诊所给拆了。在俄罗斯这个每个人精力都过于旺盛的国家里,他的那间小诊所总是被骨头脱臼或是头破血流的伤者给挤满。陈医生只好带着女儿开着他那辆历经七次倒手,早就超过了报废年限的老爷车又急冲冲的赶回诊所,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有喝口水的功夫。
陈医生一面整理着乱了一地的文件,一面和早就想开溜的护士小姐道别,心里想着等下在吃饭时该怎么向自己的孩子解释爸爸妈妈现在的关系。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就再度接到一通急诊电话,要是普通病患的话,陈医生原本打算明天再说,可对方竟然是产妇难产,陈医生只得打了个电话让他的护士小姐带着他的女儿去吃饭,而自己则是顶着风雪坐上他那辆老爷车朝着郊外的农场开去。
等到陈医生从产妇那回来时已经接近深夜,累了一整天精神和肉体都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医生一边开着车一边就这么不小心地睡着了。就在汽车偏离小道,差点撞到路边森林的大树上时,陈医生猛然惊醒过来及时踩下了刹车,才不至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见了阎王爷。
可不知是不是刹车踩得太狠,陈医生怎么也无法将这辆老爷车再发动起来,无奈之下只好打给了他的保修公司,希望他们能派人过来帮自己把汽车拖回家里。可陈医生在这森林边缘的小道上全身缩成一团,坐在车里躲避车外那寒冷刺骨的冬夜,眼巴巴地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也不见有任何人出现。于是陈医生从副座上的储物箱里掏出一瓶患者送给他的伏特加,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驱走了身上寒气的同时,也让一股酒气涌入了他的脑里。他忽然怒冲心头,用力地一把推开车门走下车去,近乎歇斯底里地怒骂着用脚不断地狠狠着车身,似乎想要将他这一天来的不顺全部发泄出来。
不知是陈医生那串比俄罗斯国骂还不堪入耳地叫骂声起了作用,还是那一阵有着李小龙范头的踢技触动了车里的某条线路,原本死火的了汽车忽然一震,不知为何突然发动了起来。陈医生欣喜若狂,兴奋着欢呼着绕着汽车转了几圈。
“倒霉,倒霉,今天倒霉透了,该死的天气,该死的车,该死的路,该死的统*!还有那个该死的KGB,再不修好这条破泥路的话,别想我下次再把票投给你!”陈医生一面开着车往家赶,嘴里一面忿忿不平的碎声念道。
这时他那闪烁不定的车队隐约照到前方似乎有一团黑影躺在道路中央,陈医生曾多次听过他诊所里的那些病人说过,经常有一些野生动物从森林里冲出来,然后被路上行驶而过的车辆撞死。这些被撞死的野生动物,一半则被随意遗弃在道路上,而另一半被撞到它们的人拿回去当成不可多得的野味。
“难道这种好事被我遇到了?看来今天还不算太倒霉嘛。”陈医生露出了许些笑容,将车减速慢慢停到了那团黑影跟前。当他看清这团黑影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嘴角刚露出的道笑容立即消逝不见了。
陈医生呼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于是他走下车来,将趁乱打碎林间小屋的窗户,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力从森林中逃出,浑身是伤几乎快要冻毙过去的钱白小心翼翼地抱上了车,然后一踩油门调转方向朝着诊所方向疾驰而去。
旋转的子弹、爆炸、坠落、女人惊恐的双眼、嘈杂而又混乱的喊叫声、闪亮的匕首、扭曲的人脸,所有的一切忽然消失,在近乎无尽的黑暗中响起一句话来:“虽然很抱歉,但是为了世界,请你们还是去死吧。”
钱白猛然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一股久违的温暖将他包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还在不停工作的电子仪表所发出的滴滴声在他的耳旁回荡。钱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惊魂未定地望着天花板似乎还未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过去十多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已经清醒过来的噩梦般只在他的脑中留下一些散碎的残片,却怎么也回想不起细节。然而钱白浑身还是抽痛的肌肉和骨头以及他脸上那一道被火烧燎之后留下的伤痕,时刻提醒着钱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钱白慢慢扭动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由于一片漆黑,他只能借助窗外透来的一点月光模糊地看出自己似乎在是一间老旧的病房里。洗得发白的被子以及床单上散发出一股廉价洗洁精与消毒水的味道,窗台上挂着的旧窗帘下随意摆着两张已经脱漆了的椅子。摆在钱白床头,维持着他生命的那些医疗仪器看起来也都有一些年头,除了那被磨得几乎有些看不清的“FRG”字样外,一些裂开的地方甚至是在用胶布进行固定。
忽然间,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钱白忍着痛歪过头来顺着门框与墙壁的缝隙往外看去,在门口处一个穿着白色医用大衣头上有些谢顶,年纪看起来和这间屋子一样老旧的中年男人正和门口的两个警察打扮的人在争论着什么,虽然钱白的俄语不是很流利,但还是能勉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是说我会窝藏罪犯!”那看起来像是医生的中年人高声道:“小米罗诺夫,你是用你这张嘴亲你妈妈么!”
那名年纪较轻的警察连忙陪着笑脸摆手说道:“不不不,医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们在外头看到你这这么晚来还开着灯,所以就顺便过来……”
“过来干什么!看看我是不是藏着罪犯是不是!”医生叉着腰像是在训斥着自己的儿子似的对着年轻的警察高声道。
那个叫小米罗诺夫的警察显然敌不过医生,只好用着求助的眼光望向自己身边那个年长的警察,那名年长的警察轻咳几声很是无奈地将手一摊说道:“医生我也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过来办事而已,你见过这个人吗?亚洲裔,男性,大约20来岁,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身上应该还受了很重的伤。”
“没有!”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便是有,我也不告诉你们这些成天吃白饭的家伙,什么鬼上级命令,有空去抓这个什么不知所谓的罪犯,倒不如先把这条烂泥路给我修修,我的车子每次都要在上面抛锚好几次!”
这时一旁的小米罗诺夫小声的插道:“那是因为你的车太旧了,医生。”
“什么!”医生的声音又高了好几十个分贝:“刚刚诬陷我窝藏罪犯,现在又开始埋怨我的车!你九岁那年玩什么见鬼的超人游戏从谷场上摔下来时,要是没有这辆车你现在别说想当警察,就连大小便能不能自理都是个问题!还有你十二岁那年……”
“医生!医生!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再说了!”小米罗诺夫近乎哀求着对医生说道。
而一旁的警察只是笑着完全没有拉自己搭档一把的意思,末了才开口说道:“好了,医生我们不打扰你了,要是你见到那个犯人的话,记得通知我们,走吧,菜鸟。”
然后他拍了拍小米罗诺夫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医生说道:“对了,医生,我老婆说明天晚上想请你来家里吃一顿晚餐,你意下如何?”
“玛利亚么,她的咳嗽好点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医生,她特地做了医生你爱吃的匈牙利燉牛肉,让我务必要请医生到家里来。”
“知道了,告诉玛利亚我会去的,现在快滚吧,快去抓你们什么鬼罪犯去吧。”说着挥挥手将两人打发走后,陈医生进到了屋里将大门锁上,大步朝着钱白躺着的病房走来,然后将灯打开,望着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输氧管,打着点滴浑身缠满绷带的钱白说道:“你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