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着约定的地点还有一个街区,然而心中不断扩大的不安感迫使得咲乃弥生还是在街口的拐角处将汽车停下。就在刚才她离开公寓时,楼下的保安,同时也是G6安插于此地负责对咲乃弥生进行看管的“狱卒”,对她的再次外出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只不过是提醒了一下咲乃弥生要记得按时归来之外,还向她开了些诸如“不是忘了把男人带回家,所以又要出去找一个”之类的龌龊玩笑,而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监视人刚刚下达给咲乃弥生的命令却显得一无所知。
咲乃弥生将手机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毫无聚焦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从鼻息之间呼出的气息也一下比一下急促。
“管他呢”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咲乃弥生将一串号码输入进了手机里,然后压在发送键上的手指犹豫了几下后还是按了下去。
在嘟嘟地响了几声后,手机很快地便被接通了,一个听上去有些疲劳的清晰男声从另一头传来。
“是谁?”
“罗伯特是我,咲乃弥生。”这是三年以来咲乃弥生第一次违反禁令,与她曾经的部下联系,这使得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咲乃主…咲乃小姐?!与蜜尔托丝莉一样,曾是咲乃弥生实验小组成员的罗伯特对忽然接到自己前任上司的电话显得很是意外,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通来电意味着什么。
“你不应该打这个电话,咲乃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可没听说任何你被释放了的消息,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任何对外联系都是被绝对禁止的吗?如果有人知道我接通了你的电话,不但是我,就连艾伯克老师……”
“G6的规章制度我比你还要了解!我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咲乃弥生不耐烦地打断了罗伯特的碎碎念说道:“但你听我说,我现在很危险!”
接着咲乃弥生便将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以及监视人那道不寻常的命令统统告诉给了对方,接着飞快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信赖的人!”
咲乃弥生说完像是在等待判决书一般,静默了几秒后才听到手机另一头罗伯特的声音:“你想让我做什么,咲乃小姐?”
“我要你进入SC的主电脑,查查我的档案里是否有任何关于今晚要对我进行安全转移的内容”
“什么,你要我入侵SC!”罗伯特惊呼一声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即便是隔着手机都似乎能看到他那张瞪圆眼睛的惊讶模样。
“拜托你了,我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在此之前你不是也入侵过SC么,而且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听到罗伯特的拒绝,咲乃弥生有些着急地恳求道。
“的确,但那是因为你的命令,咲乃主管。”罗伯特使用着咲乃弥生曾经的职位称呼她,便是想要说明此时两人已不再是上下级关系,然后只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不同往日了,咲乃主管。自从三年前你将那个吸收了天使机体的入侵者丢下日本海,引来世界的争夺,并造成G6与世界的直接对峙,差点让双方酿成正面战争以来。生存派就一直用这件事情来向我们毁灭派发难,就连SC的议席我们现在也只剩下艾伯克老师一人而已,而其他毁灭派的成员不是被降职,就是被调离出SC,还有更多人为了自保甚至投向了毁灭派的阵营里。现在这种局面下,我不能作出任何让人抓到把柄的行为,你明白吗?咲乃主管!”
“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咲乃弥生用手捂住脸庞,将额头顶在方向盘上痛苦地说道。
“我对你的遭遇无能为力,即便我现在和你通话就已经冒了很大风险,咲乃主管。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请你还是按照监视人的命令去做吧,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
说到这,罗伯特停了一下,然后缓了口气说道:“我会转告给艾伯克老师的。”
“最后,再见了,弥生小姐。”
罗伯特的声音就此切断,嘈杂而又有着规律的电子忙音替代了他的声音传入咲乃弥生的耳中,而若此时凑近的话可以看到,一丝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是悔恨?是恐惧?抑或绝望,像是你我这样的外人却又如何能够得知。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正在流逝,距离监视人所规定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近,一直将半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的咲乃弥生忽然坐了起来。她用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昂起头来吸了口气,并将还在不停播放着忙音的手机关掉,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咲乃弥生将手机平平稳稳地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这部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从不离身的手机,并不是因为“手机是现代人标配”这种理由才将它随身携带,而是因为这部手机才是关押着她的真正监牢。
这部由炼金术炼化而成的手机除了具有真正手机的一切功能之外,更重要的便是监视能力。它能自动记录下自身十米之内的一切任何音讯以及图像,并在每个星期的头一天上传给监视人,让被监视者,也就是咲乃弥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另外作为一个监牢,将人禁锢的能力更是必不可少。这部手机在制作时便与咲乃弥生自身的魂线牵引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手机可以算得上是咲乃弥生身体的一部分,让她无法逃离出手机的监视范围,更不用说丢掉它。
然而这还不是一切,为了最大限度的限制咲乃弥生这位世界上最顶尖的炼金术士,这部手机有着极为独特的封锁能力。一旦在它的监视范围之内察觉到任何炼金术的炼化反应,这部手机就会在0.1秒之内化为一条锁链将咲乃弥生牢牢绑住,并且立即向监视人与SC,以及距离最近的G6分部基地发出警报信号,收到警报信号的G6特工更是会在三分钟内赶到现场,以违反监禁条款为名将咲乃弥生即刻处死。
身处危机无人可助,更无法使用炼金术进行炼化逃脱,摆在咲乃弥生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绝境可言。
但咲乃弥生并未放弃,因为她还有一张王牌可以使用。
咲乃弥生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杆笔来,又从笔记本上头撕下一张空白的书页。然后屏气凝神右手手指往那沾满了炼金石的衣袖上轻轻一抹,气化的炼金石瞬间如氤氲般缠绕于咲乃弥生的五指之间。咲乃弥生抬起手来有些迷醉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使用炼金术还是在三年之前。
接着咲乃弥生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将全身放空,然后握起笔来开始在那张空白的书页上画起来。她的绘画速度相当快,刚开始还只能看得出画的是一个环形的圆圈,然而随着咲乃弥生的速度不断加快,很快便可以看清楚她所画的竟然是一副炼金术的图阵。
并且在咲乃弥生一边画着的同时,由气化炼金石牵引下的一根黑色魂线也随着她的画笔,融入纸上的图阵之中。
炼金术士在进行炼化前所绘制的炼金术图阵,并不单纯的只是作比成样而是一种复杂而又精巧的技艺。打个比方的话,炼金术炼化相当于一个生物,而图阵相当于那个生物的DNA序列,而炼金术士所作的并不是画出这个DNA序列,而是将它构建出来。
炼金术是一种*纵物质灵魂的技法,灵魂本身具有极强的不可预测以及异变性,而将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灵魂进行嫁接炼化,其异变性更是会以几何数字增长。炼金术士在进行炼化时单单是维持图阵的稳定性一项,便要花费上大量的精力,更不用说要如何设计*纵灵魂的嫁接和融合,以及还要对庞大的魂数数据进行精密的计算。
所以自从炼金术诞生以来,如果更好的维持炼金术图阵的稳定性,便是所有炼金术士共同的课题。
在很多关于炼金术的传说里,炼金术士们都是将图阵画在纸上,然后再进行炼化。但在现实里,这种方法早就已经被炼金术士们给否决掉了。虽然画在纸上的炼金术图阵具有极为强大的稳定性,但由于炼化过程中的异变性,使得整个炼化过程有着极强的不可预知性。就算是老道的炼金术士也只能算出十步之后的图阵构建方案,而要想将整个炼化过程在构建之前便全部计算,然后再画到纸上进行炼化,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咲乃弥生却做到了这一点。
与那些G6的炼金术世家不同,咲乃弥生在13岁才开始接触到炼金术,进入到这个世界,而在此之前她的人生轨迹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在此之后咲乃弥生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极大地转变,在当时的G6首席炼金术士路易吉·艾伯克的教导之下,咲乃弥生那与生俱来的优越天赋得到了极大地发挥,加上她对炼金术的痴迷,使得她在开头的几年里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不断地进行着实验与学习。
在艾伯克的悉心教导与咲乃弥生自己天赋与努力之下,不过半年时间她便掌握了炼金术的基本技法,5年之后成为了G6顶尖炼金术士里的一员,更是在自己的导师路易吉·艾伯克从第一线研究工作里隐退之后,被推举为G6当之无愧的首席炼金术士,更主持研发出了完全超越之前六代的第七代天使机体。
在被软禁在日本的这三年里,虽然咲乃弥生被禁止使用炼金术,但她从未停止过对炼金术的研究,而在没有任何炼金术设备,甚至缺少炼金术最基本的炼金石的情况下,她唯一能使用的工具便只有字和笔,以及自己的头脑。
在这三年时间里,咲乃弥生通过大脑模拟出炼化过程的反应,然后再用纸笔进行演变与计算,而在经过长时间以及反复的练习后,她终于做到了就连超级计算机也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进行炼化之前计算出所有图阵的变量以及演变方程。
这使得咲乃弥生用笔在纸上构建出最为稳定的炼金图阵,然后进行炼化,而这她将其称之为:纸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