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兰也比起来,克撒的话绕了些弯子,更是多了一些借势的意思在其中。
克撒认为兰也的那种方式并不正确,那个男人太急躁了,他希望侯爵立刻就能表达态度,却忘记了自己应该先认清楚所处的位置。
伯爵的话更低调一些,他等着老人的决定。他相信只要老人开了口,那么就等于参与了进来,有了这位大公最信任的人加入,后续的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马修侯爵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来到查理的身前才停了下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长期的平静已经把你们的锐气都磨平了。”
他没有看着克撒和兰也,所有人都知道,侯爵的话就是对他们说的。
“两位七阶的强者,连遇到这样的小事情,都不能干脆利落的解决。威廉不过是大公的孙子,这样的孙子还有二十多位,如何能够和你们相比?就算你们站出来公开斥责他,事后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侯爵转身面对那两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男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那些只是你们自己可笑的猜测。如果我们的那位大公,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猜到他的心思,他又怎么能将一个小小的夏兰在几十年间变成大陆上有数的强国之一?”
侯爵好像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我们的大公能够容忍的要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他能够做的,同样不是你们可以猜测的。”
被训斥的这两位都不是傻瓜,不过私心太重,蒙蔽了他们的眼睛,正是因为如此,马修侯爵才会说出他们的锐气被磨平的言论。
武者在进阶为七阶强者的时候,他们融合的魔力属性和他们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兰也和克撒一个是水,一个是风。
水虽然无形,却懂得顺势而为,柔和而包容,风则代表着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可是如今这两位的表现却显得畏首畏尾,他们考虑的太多,算计的太多,已经渐渐走上了一条歧路。
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晋升七阶那一刻感悟到的东西。
从夏兰建国至今也有上百年了,这段时间内,公国出现的天才并不少,传承的武技同样称得上不俗,可是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这些天才总会在跨出最后一步之前就迷失了自我。
马修侯爵知道,这两位的迷失,并不完全是他们自身的原因。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并不只是为了赞颂那位至尊,其中还包含了不能明说的秘密。
近几十年来,公国停止了对外征讨的步伐。尽管如此,天才涌现的速度却并没有减少,如今的夏兰,虽说没有圣域强者,却拥有八位名义上的七阶顶峰,他们都是号称随时有可能踏入圣域的真正强者。
可是这几位据说只差一步的强者,至今还没有一位真正跨出那一步。
不能顺从本心,这才是公国一直以来,没人晋升到圣域的真正原因,这八位强者,每一位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坚持什么。
当然,造成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夏兰现在仍然只是公国,可是这个国家的实力并不在那几个最大的王国之下,它的周围几乎没有敢于挑衅的敌人。
唯有北方还有少数蛮族侵扰,不过这些蛮人人口稀少,虽然个个都拥有近乎职阶者的实力,却从来没有给公国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因此,大多数时候,北方只是由普通的军团驻守,四大骑士团只是偶尔去北方游荡一番,经历的也只是一些几十人,最多上百人的战斗。
名义上四大骑士团的实力并没有下降,成员的基础战力和他们刚刚成立的时候还要略有提升。
但是其中大部分人,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他们只有着种种的理论基础,却从来没有面对过足够强大的敌人。
由于对外没有多少战事,那些强者自然就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国内,于是内斗成为了他们主要的消遣方式。
大公对于这些人彼此间争斗乐见其成,没有一位君主希望看到他的属下过于亲密,只是争斗的尺度必须有所控制。
势力间保持平衡,才能保证争斗不至于失控。
大公发下了严令,禁止大规模的武斗。所以这些强者就算内斗,也不敢放手一战,他们更多的是通过阴谋诡计,打击对手的势力。
正是因为缺少实战,加上将心思都用在了阴谋上,渐渐的,所有的强者都在这样争斗中迷失了本心,公国也就这样一直都没有圣域出现。
在马修侯爵看来,一切都是大公的手段,他会这样做是因为那位至尊并不希望公国诞生一位圣域。
夏兰已经停止了扩张的脚步,也没有了强大的敌人,圣域的威慑作用已经失去了意义,反而会给大公的统治造成不小的变数。
公国的第一位圣域,会拥有什么样的威望,产生多强的影响,这一切并不难猜测。就算大公手中还握着一些秘密的力量,一位圣域还是足以给他带来很多的麻烦。没有人能保证那位圣域会永远忠诚于夏兰家族。
和那些其他国家潜入国都的圣域不同,这一位本土的圣域除了自己强大的力量以外,手中还掌控着不小的实力。
他对于艾隆这座城市非常的熟悉,同时也拥有众多贵族的支持,原本大公意图保持的那种混乱但却平衡的局面,会因此而崩溃,各个势力之间也会重新洗牌。
怎么看其中都是弊端远远要大于利益。
正是因为同样看到了这一点,马修侯爵才会从来没有提醒过任何一个人,他一直在协助着大公,维持着各个势力间的平衡。
不过现在一切都到了要改变的时候了。
要不了多久,夏兰将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大公已经开始做出了改变,他没有选择扼杀查理,并且将他招进了国都。
马修侯爵清楚大公接下来的安排。
到时候眼前的这两位将会成为公国的支柱。只是他们因为近几十年的平静生活,空有一身不俗的实力,却没有相应的气魄,还是将心思放在了内斗上面。
当挑战来临的时候,也许就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马修侯爵不希望看到这些,所以他才会借着查理这件事给他们做出警告。
克撒和兰也是八位强者中年龄最小的两位,能够在现在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实力,本身就可以说明他们的天赋,再加上他们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也许有机会重新走回正确的道路上来。
就算马修侯爵不在这里做出提醒,要不了多久,那位大公也会通过其他手段来达到类似的效果。
因为那位至尊很快将变得无比强大,几个圣域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公国接下来的动作,也需要更多的强者。
当着这位老人的面,克撒不可能再用他的伤势做借口。
不明白的人也许以为双臂断裂是很严重的伤势,足以让克撒产生顾虑,做出保守的选择,可是这位老人可是管理公国几十年的人物,这些小花招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同时一味的推诿反而只会让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至于老人教训的话,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关注,克撒今年不过三十多岁,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并没有发现这才是导致他无法进阶的真正原因。
实际上其他的那些强者同样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他们和大公和马修侯爵比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即便是年龄最大的那一位,和大公他们也差了不止一代,当公国停止征讨的时候,他们不过刚刚成年,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到这些。
就算有着家族的培养,可是那段时间恰好又是最动荡的时候,老一代的四大骑士团的团长在几年之内纷纷离世,剩下的强者还没有达到可以理解其中意义的程度。
再加上大公和马修侯爵的刻意诱导,没有人清楚心境对于圣域有什么样的意义。
“侯爵大人,我们对于形势的判断确实出了差错,所以现在才需要您这样睿智的人做出指点。”
克撒没有争辩的意思,他的态度谦卑的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兰也没想到克撒会表现得像是一个恳请老师指教的学生。
他虽然一直都是拉斯子爵的手下,同时也可是说是那位子爵教导出来的,却也从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姿态。
论起实力,兰也比克撒要稍微差上一些,论起地位,一个是伯爵,一个是勋爵,至于权利,更是无法和这位镜铠骑士团的团长相比。
但是他却从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样谄媚的表现。
他们现在需要的不过是这位侯爵不要插手,这样就足够了,根本无需他的帮助,对于克撒的表现,兰也无法理解。
两个人的不同态度,在马修侯爵的眼中一览无余。
对于克撒这个人,他了解的并不少,不过像今晚这样长时间的接触还是第一次,毕竟两者之间的年龄还有地位都有着差距,一般负责和这位伯爵来往的,都是他的子侄一辈。
结果正是这第一次接触,让马修侯爵有了新的看法。
这是一个野心不小的年轻人,而且懂的进退,就算是心境已经不再和他的力量契合,还是很值得他的接纳。
而且也许这位伯爵可以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马修侯爵曾经为公国推荐了众多的人才,可是这一次,老人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协助那位至尊,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在来到宴会现场之前,侯爵就应经清楚了查理的能力,甚至比刚刚在庭院中的所有人知道的更多。
只是他得知的一切并不是由那位至尊告知的,而是来自其他的途径,一个现在根本不可能公开的途径。
身为公国仅存的一位和大公同一时代的人,马修侯爵一直在使用各种珍药秘宝,可是生命还是渐渐走向了终结。
这是世界的规则,任何人,哪怕再强大,都逃不脱岁月的侵袭,区别只在在于衰老的速度。
现在的侯爵已经能够听到冥界的召唤。
但是他并不甘心。
没有人会甘心,生命的本能就是活着,所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开始挣扎。
那位大公的年纪比他还要大了一些,就算因为他曾经身为一位六阶武者的因素,身体比侯爵强悍了很多,可他同样没有多少日子剩下。
只是和马修侯爵最近才有这样的想法不同,大公从很多年前就在用各种手段试图延长自己的生命,为此他才会和阴影议会合作。
而当阴影议会失败以后,大公很快就联系上了另一个选择。
圣光教会!
圣光教会拥有延长生命的能力,不像阴影议会那种不确定的实验,而是真真正正,不会失败的能力。
但是想要得到这些,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阴影议会一方能够相比的。
庞大的代价让大公开始思考,他思考了几十年,终于,当感觉到死亡来临的时候,他不再思考了,他准备将整个国家卖给圣光教会。
以马修侯爵的地位,他就算不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也绝对排在了前列。
在发现了大公的打算以后,他心中出现了嫉妒。
是的,嫉妒,这是他第一次对于那位至尊拥有这样的情感,不是为了权势,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生命。
大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所有者,他拥有足以打动教会的条件,马修侯爵同样渴望活下去,他却无法打动教会。
老人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教会那边有所收获的。
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被大公放弃的一方。
厄图,那只算不上活着,也不能说死去的怪物,让他看到了希望。
吸血鬼能够潜伏在艾隆这么久,还杀死了几位贵族,并不仅仅是依靠着他的自身,如果没有这位宰相大人的帮助,那么他就算不被抓住,也早就被赶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