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主教大人！”
一直被查理抱在怀中的女孩视线太低，不能看到祭坛那边的情况。聪颖的她对这个声音印象很深，无需思索就分辨出了说话人的身份。
“巴洛尔小姐。”
海斯庭没有走下来，佩妮的身份还不值得他太过重视。
他会主动和女孩说话，是因为这个女孩一直赖在少年的怀中，海斯庭还等着查理叫醒足够的人，如果就这样拖延下去，那么查理肯定无法再做什么。
“神灵的恩赐是所有信徒梦寐以求的，巴洛尔小姐虽然不是信徒，不过苏醒的较早。无需经历审判的话，你收到的礼物和最虔诚的信徒之间并没有多少差别。”
海斯庭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安慰佩妮，佩妮还是能听出话语中浓厚的嘲讽之意。女孩无力的伪装，欺骗一下查理这样粗心的少年还没什么问题。面对熟知一切的教会高层人员，她的做法很容易就被拆穿。
佩妮脸上一红，她没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也会多管闲事。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枢机主教对查理的关注，也许他对少年有着其他的安排，所以才会不希望自己走得和查理太近。
“大人，为什么教会从来都没有说过，神灵降临之后，会让所有的人灵魂脱离？”
女孩的反击来得很快，她直接质问教会对信徒隐瞒的秘密，如果知道自己的灵魂会随时离开，大多数人都会变得不敢再参加任何仪式。
枢机主教虽然可以算得上位高权重，佩妮却还不至于太过畏惧，教会在艾隆的影响力还说不上多大，只要大公一天没有受洗，奥尔巴赫就不可能管到她的头上。
“教会从来都没有隐瞒过，‘圣音记’第十八章第三节写的很清楚。”
老人本无需和女孩解释什么，只是他现在需要让佩妮羞愧，让她无法阻碍少年的行动。
“你为我预备了身体，看那，我来了；你需将灵魂融入圣体，我将生死祸福陈在你面前。所以你要选择虔信，让你和你的后裔得以留存。”
他背诵着“圣音记”中的段落，虽然语言有些晦涩，可是认真听来，的确已经把会发生的一切说得很清楚。
“巴洛尔小姐，现在的房间中，信仰不够虔诚的人还有几位，如果你继续发问的话，也许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老人的话让佩妮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他的表现并不像是教会的枢机主教，倒像是公国的重臣。
竟然会担心将要受到神罚的人生命是否安全！
查理的做法在佩妮看来，是在和圣光之神作对，他将本该受到神罚的自己提前解救了出来，身为教会最高层的奥尔巴赫没有阻止也就算了，他还在鼓励少年继续和神灵对抗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教会把人命看的比他们的神更重要了？
只是她身为公国的一员，就算是怀疑枢机主教的动机，也不能直接反驳。如果在场的贵族中真的有人死去，那么敢反对的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佩妮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查理的时间了，她低声对查理说道：“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昏迷过，不过在重新看到教堂中的一切之前，我最先看到的，是你的身影。”
被奥尔巴赫打乱了谈话的女孩，这个时候才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接着她又说道：“小心一些，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佩妮没有理由阻止查理做什么，就算是奥尔巴赫想要陷害少年，当查理救醒自己的时候，他的目的可以说就已经达成了，剩下的这些贵族的死活，只是加速天平倾斜的速度，就算没有他们，也不会改变局势。
可是如果查理真的可以将处于危险中的人救出来，对于今后少年在国都的融入将有着重要的影响。
这些贵族的身份和地位不算高，却是国都贵族圈的基石，其中有些人的家族甚至是从公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开始传承的。他们也许不足以决定公国的走向，却可以对一些大人物产生影响。
女孩挣扎着离开了少年的怀抱，看上去就像是身体仍然很虚弱一样。
“这里面哪几位最有可能被惩罚？”
查理没有随便拉起一个人就去尝试，如果对方足够虔诚，那么他练手的行为反而会害了他，只有那些有可能受苦的人，才是他考虑的对象。
海斯庭走了下来，他准备为查理挑选出几个人选。虽然他并不是枢机主教本人，对这些信徒完全谈不上熟悉，可是实力决定了神父一眼就能看出谁的心中正隐藏着阴暗。
“虔诚的人，就算失败了也未必会死去，可是你要挑选的，如果失败后果就会很严重。”
老人再一次强调了其中的区别。
“你说的没错，可是虔诚的人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会没事。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情况紧急，威胁到了我或者是我关心的人，那么怎么做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一切都只是练习而已，这种时候还要让无辜的人受苦，那就不是好或者坏的区别了，我就成了一个冷血、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混蛋。”
查理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对老人的目的虽然也有过怀疑，不过奇妙的熟悉感又让他对枢机主教很信任，少年认为老人并不会刻意的陷害自己。
他认真的解释着自己这样选择的原因。
“好吧，既然你坚持。”
海斯庭无意改变查理的想法，适度的正义感并没有什么坏处，只要少年不是那种傻到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好人”就行了。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位倒在地上的人正准备说话，这时海斯庭感觉到了远方传来的魔力震荡，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混蛋！他绝对是有意的！”
魔力的震荡并不强烈，整个国都中可以说也只有海斯庭一个人能够感应到，可是其中却有着特殊的意味。
毁灭，嗜血，暴戾，这种性质的魔力震荡很接近吸血鬼的黑暗力量，在海斯庭的感应中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尽管不强，可是能够做到的只有那位被称作恶魔的墨菲斯。
海斯庭不认为这是个意外，将魔力的强度控制在不至于引起排斥的范围之内，却将自己本质的气息完全的暴露出来，这需要精准的控制力，只有精心准备下才可以做到。
墨菲斯选择的时间太巧了，要是平时他这样做，不至于引发任何后果。可是偏偏现在就在距离他不到百里的地方，有一位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并且能够认定他身份的存在，而海斯庭则正在打着承载分身神力的主意。
降临之后正在解析世界规则的神灵分身对于传过来的波动非常敏感，他从其中发现了恶魔的气息。
神的意志立刻警惕了起来，他开始防范可能会出现的敌人。
海斯庭的谋划就算没有失败，也变得难以实现。
尽管只是神灵的一个意识分身，全力防备之下也足以让查理接下来的一切准备化为泡影。
海斯庭虽然一直告诉查理，他的行为不会引发神的怒火，可这是建立在神灵的意识分身自己没有关注的前提下。
一旦分身开始准备可能和恶魔之间发生的冲突，所有的灵魂就成为了他的战斗补充，这个时间如果查理还是强行将灵魂从他的控制下夺走，就等于是在协助那位恶魔。
涉及到了与恶魔的争斗，圣光之神所有的标准都会发生改变，本来的不在意的态度也会变得极为敏感，少年继续下去的话，只会导致自己的生命出现危险。
“停下来，神的意志在愤怒，现在不要再做出任何举动。”
相比较吸收这一部分神力，显然查理的意义更加重大，海斯庭立刻做出了阻止的动作。
查理也能够感觉到本来聚集在神像附近的意识体一瞬间膨胀了开来，似乎充斥到了整间教堂，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愤怒，不过面对突发的变化小心一些总是没有坏处。
佩妮的实力不足以感应到任何变化，一无所知的女孩只能从两人的表情上来推断事情有多严重，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奥尔巴赫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不过在看到主教愤怒的表情后，她觉得也许另有隐情。
如果真的是枢机主教的设计，那么他不该愤怒，这样直白的感情流露，反倒说明了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意外。
“发生了什么？”女孩询问道，和神有关的一切都足以让她害怕，就算明知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她还是压抑不住的想要多了解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多出一些安全感。
“不知道。”
查理一边回答，一边走了回来。神的意志突然出现的变化，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预感。少年没有感觉到会有危险发生。
他知道自己的预感只能针对他个人，佩妮的安全并没有保证。查理走回来，然后继续将女孩搂进了怀中，这样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情况，也能及时作出应对。
“不用担心，神并不是针对我们愤怒，他发现了敌人。”
海斯庭安慰道，他不希望查理会因为误会而做些什么。
这个时间如果查理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很容易就会导致神的敌意。当圣光之神和恶魔对峙的时候，他对自己降临之处会极为紧张，这里出现的任何敌对意识都会被神裁定为背叛。
海斯庭可不希望因为这点小小的疏忽导致查理的归属权发生变化。
墨菲斯的做法显然是因为他没有死心。恶魔答应了不再针对查理，可是并没有答应不再针对海斯庭。
他这个时候现身，就是为了扰乱海斯庭的计划，要是神父自己的疏忽导致了查理的身份暴露，他的誓言也不算违背。
“神的敌人？难道说…是恶魔！”
查理没有想太多，只要神的愤怒不会影响到他和佩妮，少年就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佩妮却不一样，她很快想到枢机主教话语中另一方的身份。
巫师，异端，这些都只是教会的敌人，对神来说，只能算得上厌憎的虫子，能够被神当做敌人的，只有传说中一千多年前现身在这个世界上的恶魔。
难道一千多年都没有真身出现的恶魔，又一次降临了吗？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佩妮相信公国一定会出现极大的震动。
一直以来，夏兰和巫师之间都有着合作，相比较圣光教会，其实大多数高层更倾向于巫师的阵营。
只是因为恶魔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虽然他的信徒数量没有停止增加，可是却分散成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组织，对于大陆的影响力远远要落后教会。
同时对于大公来说，只能遥遥指挥的恶魔，无法给予他神灵答应的条件。
可是如果恶魔真的来到了人间，并且出现在了这个国家，教会和圣光之神的优势就会立刻被抵消，也许会有很多人因此而产生别的打算。
在神魔面前，世俗的权利会变得非常渺小，公国中的权贵们在大公宣布信教之后，没有做出太过激烈的反抗，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同时对抗大公和教会。
要是他们获得了恶魔的支持，形式就会发生改变。有了胜利的希望，也许就会有人站出来质疑大公的决定，甚至会动摇夏兰家族对公国的统治。
这对于依靠大公生存的拉斯子爵是极为不利的，佩妮几乎是在枢机主教说出“敌人”这个词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是的，正是恶魔。”海斯庭没有否认，也没有为墨菲斯掩饰，将恶魔再次出现在大陆的消息散布出去，对于掩护他的身份只有好处。
恶魔仍然留在世间，对于教会的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出于很多考量，他们没有将其公开。
现在他将这些告诉佩妮，正是打算借女孩的嘴将秘密揭穿。
到时候教会将不得不打破伪装了很长时间的表面平静，教宗来到艾隆后也必须针对恶魔的出现做出应对，他们的注意力将会放在如何封印新生的恶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