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兰也和巴里亚一直在房间里,不过刚才查理在的时候他们没有露面,而是躲在了一旁偷听着子爵和两个年轻人之间的谈话,直到佩妮领着少年离开,他们才走了出来。
“兰也,他们刚才说的,和你听到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拉斯开口询问,他对查理并不是很信任,所以才会安排兰也在一旁偷听。
如果少年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面对不同的人叙述的时候,应该会有细节上的区别,可是如果查理两次所说的重点没有什么分别,那么就可以表明他很可能是在撒谎。
只有谎言或者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描述才能保证每一次都不会改变。
从拉斯和少年接触的过程中,他能够认定查理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小胖子不是那种天才,可以做到牢记每一个细节,他的叙述在没有人刻意引导的前提下,应该会有所疏漏。
“之前他并没有提到神眷之子。”
兰也没有忘记少年说的每一句话,他很确定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个特殊的称呼。
“哦?”子爵有了兴趣。
前后的叙述,如果差别太大的话,同样值得怀疑。不过少年虽然不是天才,却也不是蠢货,如果不是他没有经验,头一次撒谎犯下了错误的话,那么只能说他是有意对着兰也隐瞒了一些东西。
子爵的两个手下同样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巴里亚调侃自己的同僚道:“看来你的想法已经单纯到连一个小家伙都瞒不过了。”
没有对兰也说的话,却对了子爵说出,说明查理对兰也已经产生了敌意,他不信任这个男人。
这敌意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巴里亚同样和少年有过很多接触,他知道查理看上去随和,其实很敏感。少年对于友善的人能够坦率相对,可是只要对他有一点不屑和轻视,查理就能察觉到,然后开始疏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过兰也身为城卫队的负责人之一,手头一直处理着很多情报工作,他应该很擅长掩饰真正的情绪。可是他竟然没有成功隐瞒住自己对少年的看法,这在巴里亚看来,绝对是件很丢人的事。
兰也对这样的调侃只能报以苦笑,在处理查理的方式,他表现的确实不够好。
“事后我询问了很多其他参与弥撒的人,他们都是一些在艾隆有着一定地位的贵族,按照他们的说法,所有的人都在神降临之后昏迷了过去。而最后醒来的时候,却是下面的信徒更早一些,教堂那边传出来的流言称,越是虔诚的人,就苏醒的越晚。”
兰也开始汇报他用了一下午收集到的情报。
“按照常理,应该是反过来。神降之后,越是虔诚的人,才会越早醒来,这样就可以减少受到惩罚的时间。实际上,第一位醒来的应该是那位枢机主教,不过最后却变成了所有人都没事,只有枢机主教一个人倒了下来。”
“神降之后,教堂中有三个人保持着清醒。除了小姐以外,奥尔巴赫是教会的最高神职人员,他醒着并不奇怪,可是查理除了不受影响之外,还能够将小姐唤醒,这说明他的神眷之子身份很可能是真实的。”
拉斯对于兰也的意见不置可否,他问道:“据说将查理送往教堂是马修侯爵的提议?”
“是的,大人。”房间里面并没有无关的人,巴里亚同样有资格了解这一切,于是兰也将他和克撒在侯爵府中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诅咒森林吗?”和他的两个属下不同,拉斯对于听到的消息并不是特别意外。
年轻的时候,子爵曾经进入过那片森林。诅咒森林的确就像人们传说的一样恐怖,尽管子爵没有过分深入,他所在的小队还是出现了惨重的伤亡,十二个人的小队,最后只有三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拉斯子爵前往诅咒森林,为的是执行大公的一项秘密任务。这个任务虽然最终失败,可是大公还是因此而和圣光教会建立了联系,今天公国能够和教会合作,正是因为那次秘密任务打下的基础。
查理的新身份,侯爵的提醒,奥尔巴赫的奇特举动,还有突然出现的神怒以及恶魔。
拉斯试图将这几点串联在一起。
他的心中渐渐有了大概的轮廓。
“兰也,你去通知克撒,我希望明天能够和他谈一谈。巴里亚,你去侯爵府上,看看侯爵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克撒伯爵一同登门拜访,表示对他的谢意。”
子爵很快的做出了决定,开始下达命令。
不管如何猜测,终究不如当面询问本人。拉斯需要知道奥尔巴赫真正的想法,以及有关恶魔的消息是真是假,在见到查理之前,他命令巴里亚采取的各种手段只是在不确定情况时的一种备选。
现在子爵已经从查理的口中听到了有利于自己的一面,那就是奥尔巴赫并没有隐瞒他的目的,甚至听起来更像是希望子爵知道这一切。
不过拉斯知道如果想让奥尔巴赫配合,就需要他这边做出的妥协,那就是让查理暂时成为神眷之子。只有借助少年的这个身份,他才能够建立和教会之间简洁的联系渠道,而不至于贸然的登门后,面对那几个难缠的神职人员。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先和自己的盟友见面,商议出一个最恰当的做法。虽然子爵早已有了主意,可是如果他不想变成孤军作战,就必须获得盟友的同意。
艾隆城中能够感觉到神怒的人没有多少,能够知道这就是神怒的人就更少了。与之相反,昨天晚上查理和威廉的冲突,却已经传遍了国都的贵族圈子。
对于自己儿子的遭遇,雷克多知道的不算早,也不能算晚。实际上,他是在第二天早上,才清楚了昨晚的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当威廉离开克撒伯爵府的以后,他的仆人并没有立刻将主子的遭遇汇报上去。那时的威廉看上去神智不清,没有人敢对那位侯爵提起。查理的身后站着那个恐怖的拉斯,还有同样身为公国八极的克撒和兰也,而少年本人也非常可怕,随从们不敢主动插手这种程度的争斗。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威廉清醒之后自己做出决定,是继续和查理斗下去,还是就此作罢。
至于护卫威廉的骑士,倒是回去之后立刻就找到了他们的上司,可是身为小队长的艾尔在听完之后,却命令两人不要声张。
艾尔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在听到了晚上发生的一切后,他联想到了下午在商行中看到查理和阿修斯冲突的那一幕。
和那个少年作对很不智!
保护雷克多一家是他的职责,可是艾尔却不愿意为此将自己的前途毁掉。
他忠于雷克多,只是因为这位侯爵很可能取代他的哥哥继承大公的位置。这不代表着他也要为了雷克多那个无能的儿子去对上三位顶尖的强者。
就算是他们的团长都不敢同时对着那三位开战。
现在看来,克撒和拉斯之间已经结好了同盟,这就占据了八强中的三个位置,在国都中已经成为了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如果再考虑到拉斯的身份,还有不久前克撒接到了宫廷中发出的命令后,才前往了那个小镇。那么可想而知,这样的联盟背后肯定有着大公的授意。
这个时候,如果侯爵和拉斯克撒之间的联盟开始争斗,倒霉的一定不会是那个小胖子。
艾尔不希望侯爵因为年轻人之间的冲突毁掉了自己好不容易挣下来的一切,所以只要威廉不找上门来,那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人都没想到,威廉在过去了一夜后还是不见好转,他的疯癫倒是变得越来越严重了。看来这位伯爵并不仅仅是受到了惊吓,也许那个怪物一样的少年私下对他对了什么。这下没有人敢再隐瞒下去,如果威廉因为他们的拖延而耽搁了治疗,那么显然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随从们肯定逃脱不了责任。
就算是大公再怎么不看重自己的孙儿辈,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孙子被一群下人因为互相推卸责任而毁掉。当看到威廉没有希望自己恢复之后,每多耽搁一段时间,就等于把他们往断头台上多推进一步。
“你说什么?”当听到了儿子的仆人赶来汇报以后,雷克多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只不过是出门参加一个晚宴,威廉也会遇到危险。
“主人他缩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们努力了一个晚上,没有任何作用。”来报告的仆人是被抽选出来的倒霉蛋,他心惊胆战的回答着侯爵的话。
不过这个仆人还不算太笨,他的理由也还算勉强凑合,至少这个照顾威廉的理由成功的掩盖了他们拖延时间的事实,暂时没有引起侯爵的怀疑。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雷克多能够成为大公诸多儿子里面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换成了那位王储阿修斯,现在多半会急冲冲的赶往儿子的住处,同时命令手下的骑士找到仇人进行报复。
雷克多的第一反应虽然同样是焦急愤怒,可是他却想到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人敢伤害一位王室成员。
仆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侯爵不是愤怒之下命令人将他推出去打死,那么他的命就等于挽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看他的手段了。
雷克多在国都的名声还算不错,他轻易不会给人留下严苛恶毒的形象,只要能够将侯爵的怒火引向那个该死的胖子,他就不会对他们这些小人物做出过严重的惩罚。
于是仆人开始添油加醋的叙述昨晚发生的一切,在他的描述中,查理变成了强迫佩妮的恶人,而威廉才是被迫应战的一方。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将一部分责任推到了保护伯爵的两位守护骑士头上,在仆人们看来,正是因为两位守护骑士的没用,才会导致他们的主人最后亲自面对那个可怕的少年。
雷克多越听脸色变得越难看,他和艾尔不同,侯爵并不知道仆人描述的少年就是他昨天下午见过的那个。
可是他知道,查理的出现,还有克撒邀请威廉参加晚宴,绝对是事先设计好的。
侯爵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那位镜铠骑士团的团长,就在昨天下午,他还帮了克撒一个小忙,将他的手下从阿修斯的手上保了下来。
克撒的做法显然就是想让他和拉斯之间闹翻,所以才会故意让自己那个冲突愚蠢的儿子看到佩妮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至于仆人所说的,佩妮本来在陪伴着威廉,查理才是挑衅的一方,雷克多并不相信。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女孩现在就应该在威廉的府上照顾他,或者是登门向自己道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克撒会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他已经有了选择的对象,所以打算向他效忠的那位显示自己的能力?
还有拉斯,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明明很近,为什么又会突然产生变化,和克撒联手针对自己?
雷克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就连艾尔在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后,都看出了拉斯和克撒联手肯定有着大公的影子,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可是他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就是公国王室的悲哀,虽然名义上,他们是夏兰身份地位最高的一群人,可是实际上,这些王室成员们大多数时候都被隔离在了公国的核心机密之外。
像马修侯爵,还有拉斯克撒这些人,全都知道大公要做什么,他们的心腹也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身为大公儿子的雷克多,却毫不知情。
投靠雷克多的贵族数量不少,却没有一位能够进入那个核心圈子,他们清楚昨晚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些人都在等待着侯爵的指示,自然也就不可能为他解除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