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巨响在耳旁炸开。
那女子整个身躯都在颤簌,她感觉到有细小的无数碎片从脸上划过,似是有树叶,又似是有泥屑。但没有如刀刃般的利爪触及身体,也没有剧烈的疼痛。
一声巨响炸开之后,又有连续不断的碰撞声在耳边孱响着。本该此刻死去的她,没有死。所以她明白到,奇迹出现了。她睁开了眼睛,一个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少年映入她的眼帘。
那少年正挺着瘦弱的身躯,拳头紧握地站立于她的面前,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慕容家世家的弟子。因为慕容世家的弟子里没有身体如此单薄的少年。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注意到那本该夺走她性命的那头妖兽,在林间翻滚了好了阵,才停了下来。它所滚过之处,无一完好,不管是树木还是山石,都被其坚硬的麟甲所损毁。她虽没有张眼看到,但是她自然知道那头妖兽正是被他所打退的。
他似乎只出了一拳,而那妖兽却被打得连番翻滚,可见这少年的修为是强到何种的地步。这女子边注视着这少年的侧脸,胸腔热辣滚烫。她想不出慕容山庄里还有那一个她没见过的少年是如此强悍。
他的修行境界,只怕不比慕容帆低。女子在心里头暗自赞叹着。
那吃了一重拳的妖兽,由怒吼转为低鸣。似是受了不轻的伤,也不敢再靠近,左右徘徊几下,便眼露惧色,消失了。
那少年见那妖兽走了,便转过了身来。
那女子一看那张与身体一样消瘦的脸,便是涌上了一阵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熟悉感。她再仔细辨认几分,脑海里便浮出了几年前的那一画面,在河面的冰上,那个衣着破旧,身子薄如蝉翼的少年,在慕容山庄的弟子们的肆无忌惮的嘲笑中拎着两只木桶狼狈而去……。
她的脸有一丝羞愧,因为当初她也在那一行例当中,虽然她笑得并没有恶意。可是她知道她对他的笑,也是一种如此厚重的羞辱。
他并不知道,她便是曾经在小河的冰面上嘲笑过他的人。他立于树上,看着那要对着她要扑身而来的妖兽,他却毫无半点迟疑地从树上,直坠而下,一个重拳砸在了那毫无防备的妖兽的脑袋上。
如今的洛天,这林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妖兽能承受他全力的一击。那妖兽被他的一拳砸得飞了出去,脑袋也开裂了,鲜血直冒。那妖兽吃了此番大亏也自知绝非此人的对手,只得不甘逃开。
他走了过来,并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给了她。她是一个名望家族的人,从小便受大人的教导,凡事须自持身份,从不轻易让陌生的男子触及她的手。可是现在她却让她的手握在了这个少年的手掌内。
她的手很软;他的手很有力。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着她笑了笑。可是她却主动告诉了他,她的名字叫韩恩。
此刻的韩恩很美很动人,即使她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泥,可仍掩盖不了她那回眸一笑,百媚丛生的气质。
洛天没有对韩恩说上一句话,然后便带着一脸的轻描淡写的笑意纵入林间,因为林间的另一个方向已有人簇拥而来。原来是胖子慕容沂把人给唤来了,他知道自己先逃了,把自己的表妹给扔下了,实在是太过丢人了,也怕其出事。自己一个是顶不上什么事的了,只好去把慕容帆给带过来救驾。
慕容帆知道慕容沂这丢人的行径之后,对着慕容沂瞪了一白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带上其他人火速赶了过来。一群人盘跃于林间,又是慕容沂落在了最后。人要是胖过了头,还真是占不上什么好处。
等慕容帆他们都赶到时,看到此地一片破败,顿时是一心惊,还好,韩恩虽是显得有些狼狈,但并未伤损毫发,也都定了下心来。与他们一起的一个年龄要比韩恩小一些的容颜清丽如雪莲的女子扑到了韩恩身上来,一脸的关切之意,并惊慌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韩恩食指曲弯,轻刮了一下她身前的女子的鼻子:“你看姐姐似是有事么?”。
这一小女子便是韩琳,她仍有些惊魂未定。
韩恩、韩琳难得来慕容山庄一次。慕容世家的弟子们决定带她们进深林见识一下妖兽,顺便到深林里寻采些灵草,却未想到触怒了大群的妖兽,被四处赶来的妖兽给追得惊慌落逃。经此一吓,众人也再无心寻采灵草了,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林子,回到了慕容山庄。
韩恩自从在林间的那日起,一回到慕容山庄便沉默不语,落落寡欢。慕容沂以为是她在林间里受到了惊吓,而且这最大的责任在于自己胆小怕事,先逃之夭夭了。他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好她,却不见半点凑效。
而韩琳也是这般认为的,因为她的姐姐已经是突然间转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让她都深感到陌生起来。
几日过后,正在后院里百无聊赖的洛天,看见一袭白衣飘飘的女子闪进了院子里,近身一看,竟是韩恩。他有些口舌结巴:“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恩无半点羞怯之意:“来找你!”。
“找……找我?”,洛天更是结巴得溃不成军。
韩恩正待要继续说话,院子外出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竟是慕容沂。那慕容沂正要走过去,他一看见韩恩便立住了脚步向院子里喊来:“韩恩,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恩一听到这声音,没有回头,只是恨恨地骂了一句:“真是阴魂不散。”,那声音很低,低得只够近在眼前的洛天勉强能听到。
原来,午饭时间到了,众人到齐,唯有韩恩借口身体不适在房间里休息。胖子慕容沂很上心,也很贴心,便将饭送到韩恩的房间去,却发现韩恩不在。仆役告诉慕容沂,韩恩朝后院走来了,他也赶紧随身而来。
胖子慕容沂一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洛天,脸色很是不善,并大踏步要走了进来。在他走了进来的时候,韩恩对洛天轻留了一句话:“今晚你到我厢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去。”,洛天一口回绝。
“你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你是个修行者的事告诉慕容沂他们。”。
洛天当即被她这一威胁镇得呆如木鸡。
他们之间的交谈很快,声音也是仅够两人能听见。话一说到此,韩恩便朝院子门外走去,大胖子慕容沂一见韩恩走了出来,便不再走进来了,只是停在那里阴阴地向洛天扫了一眼,便屁巅屁巅地跟在韩恩的身后离开了。
洛天傻傻地站在院子里愣了半天,只是在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她要我大晚上的到她厢房里干什么?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救了她一命,她要以身相许?这个世界那有这么好的事。
他现在很苦恼,为何总是好心却是成了对自己做了坏事,结果总落得惹祸上身。现在可是非同时刻,他实在是不愿意节外生枝了,但凡有什么差错,他将如何自救。
可是她已经是很直接了当地威胁他了,现在为止,洛天还没办法理解女人,因为他还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看她把话说得如此坚决,如果他没有出现在她的厢房前,或许她真的会把他的秘密公诸于慕容山庄里的。
看来晚上,真的得非去不可了。洛天开始对着一棵盛开的花繁似锦的雪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若千斤的一口气。
突然间他是一阵惊醒,她的厢房在那里了?要命,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问了……。
他站在院子里把头埋在雪梅间,僵直如雪梅地枝桠。
夜晚在忐忑间到来,洛天趁孙老头睡着了,顶着冷风摸出了后院,不是做贼,却形同做贼。
他心虚脚重地穿过中院,辗转于曲弯回旋的走廊,然后经过重重虚设的院门,终于抵达了前院。前院比后院加上中院还要宽敞,遍布密密麻麻的房间。夜很冷,可是洛天现在却是额头间冒着汗,他不知那是热汗,还是冷汗,只是胡乱地抹了一通。
这感觉比第一次去跟妖兽打架还要紧张,还要让人情绪不安。
慕容山庄的警戒只是设在了外围,外围的警戒很严,严得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落进来。而院内是空的。有慕容世家血脉的人没有吃白饭的,个个都是修行者。又岂是闲杂等人敢闯进来的,就算是进得来也出不去。
虽是如此,洛天也选择了夜深了才敢摸到前院来。慕容山庄的规定便是,入夜之后,杂役除非是经过家主的允许,否则不能踏足半步前院。一旦发现有人胆敢违禁,打折双腿,逐出慕容山庄。这条规定杀伤力很足,百年以来,没人胆敢违禁。但是今晚却被洛天所破。
夜深,前院已是黑如山林。洛天如同鬼魅在黑漆漆的回廊里轻足迂回。他是心急如焚,该如何去找韩恩的厢房?无措间,他突然想到,前院里几乎是所有的房间都已是熄了灯,但是会有一个人的房间还会亮着的,因为那人会等着他。
这样一来,那便好找了。洛天屈着腿,弯着腰,落足无声,一番苦找,终于找到了那间透着微弱的烛光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