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壮汉遁水而去,千秋一方迎秦钟入城,叶离人却失去了踪迹。
在几人看来并不觉得惊奇,几年来叶离人虽然深居离人谷,总有几次与人接触。更遑论六大先贤哪个又没有些情报网络,所以对他的行事诡异也是见怪不怪。叶离人行事,本就是随心所欲,不能用常理推断。这是所有了解他的人给他的评价。直把先贤大战,看做一场戏曲,其中行事风格可见一般。今次与众人接触,或许还是看在血尊堡的份上,才与众人分享了消息。既然此事告一段落,他如果再不见好就走,反而与人开怀畅饮,闲话长聊,那才让人怀疑。
叶离人离开,真的只是因为千秋一方之人所想吗?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壮汉水遁而去,即使嘴角溢血,心下却是自豪,在天下公认的四个先贤手中逃得性命,虽然是姿态难看,落荒而逃,却也足以让他自豪,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有如此能力。那可是连主人都赞叹不已的几个人呢。壮汉心下想到。一路潜水,此时已经离开江陵城几里之遥,壮汉才透出了水面。江陵江边上正好有一片山林,江陵江自两山中间穿过,带走好些落叶残花,很是幽静。
壮汉环顾四周,周边全无声息,只有山林深处传出鸟儿的鸣叫之声,待过好一会儿,见山林中没有异常,壮汉这才放下心来,选了个浅滩漫步向山林深处走去,等转身回来,肩上扛了条小船儿,背上背了一个鱼篓,手里还提了根鱼竿,原本壮实的身子现在看来也变得干瘦些,脸上头上更是多了好些白须白发,全没有了刚才的样子。即使千秋一方等人站在旁边,也不一定认得。
壮汉心下满意自己的打扮,把船放入江中,坐身上去,垂下了鱼竿。让船随水流而去。方向正是江陵城。谁又能想到刚才逃跑的人现在居然去而复返呢。壮汉心想。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我再跑一次就是了。想到此处,壮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只是不等他笑容落下,一道黑影划过水面,直掠到船上,懒散的身姿,勾勒的酒壶,右手食指间或转动的红玉指环。看着这个新出炉的老鱼翁微微笑着。叶离人。
壮汉心下大惊,手上一抖,差点把鱼竿砸了过去,还好只是心电急转,只是放下了鱼竿,咳嗽几声,拱手向叶离人行礼问道:“请问这位少侠要去哪里啊,可是要小老儿载你一程。”说着还咳嗽了几声,手颤颤的就要去提竹竿。
“若我是你,却不会这样做。”叶离人温和一笑,自顾自举起酒壶,饮了一口美酒,一贯啧啧的品着滋味。仿佛似人间仙酿一般,很是陶醉。
“少侠何出此言,小老儿怎的听不懂。”壮汉果然停下了动作,又做拱手状,傻傻的向叶离人问道。眼角余光却在四边察看。
“你可知何谓离人醉?”叶离人不答,自语道:“离人醉,醉离人,离人心醉,醉却离人。可听过?”
“离人醉为北域离人谷谷主亲酿天下第一美酒,但饮之人无不赞叹不已,奈何人间仙酿不多,真真有资格品饮的不是一方豪杰,就是贵族国戚。小老儿平平凡凡一个鱼翁,只是听过,却没有见过。”壮汉心下急转,再看一壶清酒,一个红玉指环,已知晓对面是何人。却还是不敢动作。
北域之主叶离人虽然年弱,但究其武力,与六大先贤并无多大差别。更有传言比六大先贤还更胜一筹。至少千秋一方与其对持一掌,掉头就走却是事实。既然如此,冲上去拼命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而现在他既然能找到自己,必定有什么高明的追踪之法。如若不套出来,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还是能够找到。壮汉虽然对自己的身法很有信心,可是在六大先贤手中逃脱,可不止靠信心就能解决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形,穿插了多少幸运,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一次。所以,壮汉怕了。鬓角都留下了汗滴而不自知。
“呵呵,哈哈”叶离人忽然一反常态大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悲切,伤绝之意透声而出,惊起山林中百鸟乱鸣,四散而去:“天下皆知离人醉,红颜肠断胭脂泪。胭脂泪洗红尘梦,离人醉伤月华碎。天下皆知离人醉,多少人知道胭脂泪呢?”叶离人温和之声忽然断绝,语气渐渐变得越来越凌冽,目光冷冷的打在壮汉身上。
壮汉全身颤栗,就像单衣赤足漫步北域雪原,北风似刀,刮骨而过。只觉双腿发软,不知不觉中瘫痪在了小船上。
“你可知什么是胭脂泪?”叶离人冷声问道。一改平常温和散漫的姿态。像一头怒狮,更像一只暴龙,欲要择人而噬。
壮汉汗水一直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牙齿更是格格直响。一直以来,壮汉总是以为,天下之大,真正能让自己害怕的人,除了自家主人,再也没有了。哪怕遇到六大先贤,也敢上去挑衅一番,可见他胆子本是极大。可是今天,他知道错了,不止他错了,天下人都看错了。天下人都赞北域之主叶离人性格温和,懒散自在,随遇而安。更知道他武艺高强,可匹敌六大先贤。今天他才发现,原来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叶离人性格温和,懒散自在,随遇而安,原来都是假的。武艺高强,可匹敌六大先贤。哈哈。壮汉心里发笑,身体却不住的颤抖,六大先贤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主人,就算心目中那个无敌的主人,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咳咳,噗。”壮汉咳嗽几声,这几声咳嗽却不是装的,原来是压力过大,内腑受损,忍不住可出一口鲜血来。鲜血一出,人还是萎靡,却也比刚才浑身颤抖好了很多。壮汉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向叶离人望去。只见叶离人只是冷冷的望着他,也不说话,心下一声叹息:看来今天该命殇与此了。既如此,却也要做个明白鬼。于是提起胆子答道:“在下不知。”
“既然连胭脂泪都不知,还敢冒充我的使者。不知该说你是大胆还是不要命了。说吧,背后有何人指使于你?”叶离人在就停下了手中的酒壶,右手上的红玉指环比平时更是闪亮了几分,透出丝丝氤氲。壮汉看着有点刺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无力说道:“你的使者?我冒充的是……”稍一停顿,壮汉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你,哈哈,咳咳,哈哈。好笑,好笑,原来你就是——额……”正当大汉笑得灿烂之时,忽然戛然而止,整个也人立马瘫翻在地。没了声息。只是嘴角含有余笑,很是癫狂的样子,原来已经是自断筋脉而死。
“哼,不知所谓。没有你,以为我会找不到吗?”冷哼一声,叶离人没等把话说完,指尖一弹,一丝银色酒线穿颅而过,脚下再是一踏,飞身向江边山林掠去。只留下小船儿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儿,连同壮汉的尸体,缓缓沉入了大江之中。不知幸福了哪些鱼儿。
叶离人站在江边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全然没有了刚才暴怒欲择人而噬的样子,只是悠悠唱到:“红玉颜,暖香春闺佳人闲,彩丝牵织红花绣,一双鸳鸯,一曲芳华眠……”声音中满是萧瑟之意。转身远去,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没在丛林深处。山林也重归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刚才压抑的气氛似乎一直聚而不散,直到叶离人离去很久,太阳西斜,透过密林上空层层叠叠的枝叶,射下一道的金色的箭芒,密林深处才忽然传出一声叹息,把刚才所有的压抑的挥霍一空:一席红衣姿态万千,一点绛唇峨眉戴月,一丝忧愁若即若离,一是叹息悠远情长。
正是
眼神迷离水波却,
青丝翻飞乌盖月,
腮敷嫣红颜朦胧,
身姿婀娜娇似鹊。
一个佳人儿,伫立在叶离人站过的位置,仔细看去,连两脚的位置也是相差无几,抬首向他远去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些茫然,久久不动……她又是谁?和叶离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