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阔的会议室中只有两种声音。
“使徒？”张牧野遵照雷顿教授的意思坐在他面前，默默抚摸鼻尖。
雷顿教授轻声道：“不错，既然你我都是聪明人，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和平主义者的情况有必要让你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牧野接过雷顿递来的资料，上面详细记录着关于使徒的描述。张牧野心想，这不是和当初我交给春雨的虫人类似吗，似乎身为蓝星人的雷顿教授和自己还有一些共同语言。
张牧野笑道：“这使徒和我之前在野外森林中遭遇的怪物不是一样的吗？”
“对。”雷顿教授故意不说破张牧野走进的误区，有心误导他，“这次追捕行动你们虽然不是主力，不过要好好表现自己。年轻人，要好好把握机会。”
张牧野也不恼怒，他怎会不清楚使徒和虫人间的区别。使徒计划流传岁月之久，涉世影响之深，张牧野岂会不知。
既然冠以使徒二字，只怕不单单是虫人这般纯粹。
自己明白就行，何必告诉他人。
张牧野和雷顿教授作为不对等的双方，张牧野才不会天真到把自己一切全盘托出。他暗暗思索雷顿教授通知他前来的目的，无非是借着这次追捕使徒的行动让自己打个酱油，好推高他们一行人的战功。
只怕难保没有算计自己做个英勇牺牲的光荣角色的想法。
现在必须步步为营，如果春雨知道自己已经洞察他们一些举措，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张牧野故意放出烟幕弹，只盼望瞒得了一时就是一时。
星魁分散他的躯体，蜷缩在张牧野周身体窍不敢动弹。
雷顿教授淡淡笑道：“年轻人，你的模样让我不自觉想起我的一名好朋友。”
张牧野下意识觉察到这个所谓好朋友和自己的某种联系，不过眼下雷顿是敌是友难辨真假，他不会多事去询问雷顿教授，要是为此泄露自己的底细就得不偿失。
张牧野不愿接话，索性起身请示道：“那我先离开了，教授。”
待到雷顿教授颔首，张牧野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房间，沉稳地关上大门。
时空跳跃。
叛出和平主义者的第二使徒完美保持着人类形态，混迹在大城市的来往人群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上行人的表情，露出思索神色。
惑敏锐地感应到附近一条小巷中的尖叫声，身影倏地消失。第二使徒为这个自己起的名字——惑，感到满意。
惑，通过虚空再度出现在这个宇宙中。
小巷中，三个春雨士兵装扮的中年人正围在一名少女身边试图玷污她。少女啜泣的哀求让惑眉头深蹙，展露厌恶的表情。
三个春雨士兵尚没注意到惑的出现，人头直直飞起，砸碎在狭长小巷的两边墙壁上。腥红的脑浆沿着重力作用垂挂在蜿蜒曲线，形成惑眼中优美的涂鸦。
原来放弃希望的少女木然看着惑的出现，用被业已撕开的衣服遮挡自己曼妙身姿，泪眼下挤出一个示好的微笑。
突然，她惊怖地瞪大眼睛，失去了和自己生命最后一丝联系。
若是英雄救美的情节，惑也就妄称为第二使徒了。惑伸出隐藏在俊朗人类外表下的修长尾巴，直接从上方插入少女脑髓，瞬间完成了养分的吸收。
瘫倒在地面的春雨士兵们不无例外地被惑吸食干净。惑满足地抿了一下嘴唇，两眼放空凝望着虚空。
第二使徒的人类智商丝毫未受虫族基因压制，他是接近完美的实验体。若不是觉悟出自我意识，惑岂会一手策划逃离和平主义者的*纵。
只有无力主导自己命运的弱者和愚笨到不觉一切的死物，才会甘心受别人无下限的摆布。
惑，不是弱者，更不是死物。他要执掌自己的命运，就决不允许和平主义者把他当做一件实验品任意摆弄。
惑的智商有多高，起码超出一般人类有余。何况他现在步入六阶，就算是虫族基因深入脊髓，他也能够运用精神力隔出双重基因，完美维持人类状态。
虫族尾巴消失得无影无踪，惑抬头注视着头顶一米阳光，脸上浮现骇人的微笑。
距离第二使徒超远处的一幢高楼大厦天台，雨果透过手中红魔狙击枪上的光学瞄准镜，锁定第二使徒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他的左右匍匐着张牧野和凌君器，显然在这里已经布局已久。
张牧野专心注视着第二使徒的动静，对刚才看见的肮脏画面不置与否。平心而论，春雨和虫族都是塞伯坦星球的入侵者，不见得该拿两个标准要求他们。
基层士兵胡作非为本来就难杜绝，更何况春雨没有严令禁止这些下流行径。统治者为了求稳，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正常不过。张牧野不会允许自己人做出这类蠢事，不过也不会阻止别人去做这类蠢事。春雨毕竟是人类势力，不能和外来物种一样去烧杀掠夺，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春雨不打算长期统治塞伯坦星球，不然就不会在明面上忽视这种不得民心的蠢事。
凌君器呼吸平稳，全然没有张牧野这么多无谓的思考，眼中只有第二使徒踪迹，暗暗扣牢手中扳机。
张牧野和其余二人精神力沟通道：“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虬髯大汉雨果谨慎地回答道：“我们必须等到上级的批示下来才能行动。”
突然雨果通讯器一个无声的震动，雨果接收春雨总部层层传达下来的文件，上面信息如下：鉴于该名使徒不同于一般神阶能力者，没有记录在案。但确实有六阶实力，允许春雨六阶战力参与和该名使徒相关任何行动。
行了！
单纯依靠三名射手，想要拿下第二使徒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张牧野也清楚如果没有同阶能力者和这名使徒交战，暴露行踪的自己瞬间就会被使徒干掉。
六阶有多强……光是瞬移就足以完爆六阶以下的蝼蚁。
神阶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能力者中广泛流传的至理名言可不是开玩笑。
张牧野把填充好反虫族子弹的红魔狙击枪枪口对准第二使徒。这支红魔是春雨特供的武器，不过张牧野空间袋中还有一支走私买卖来的折旧红魔狙击枪。
红魔狙击枪独特的枪身构造，称得上是万能狙击步枪，无论是近狙、远狙、连狙……只要在优秀的射手手中，一切距离都足以胜任。
毫无疑问，雨果、凌君器和张牧野都称得上一流射手，在这个距离上，三人水准谁高谁低难以分说，但可以确信大致上持平。
惑，阴冷的笑容。
虚空中出现的军刀被惑张扬的尾巴拖住脚跟，竟然比惑反应慢了一拍。
军刀胜过第二使徒的无非是战斗经验和六阶掌控度，只怕战斗本能和技巧都未必赶得上惑。军刀岂能抓不住自己的优点，精神内海的神位印记灼灼发光，神力从体内蔓延而出，轰碎第二使徒的虫尾。
真正要埋伏第二使徒，怎么可能事先疏散人群。塞伯坦星球人类完全不知情下如何撤离。
无法抵御神力折磨，崩溃的人肉被军刀释放的无差别神力绞碎，弥漫出血腥气味，半个城市笼罩在军刀神力玄妙力场下，恍如无间地狱般惨烈。
趴在天台的三人早就身着军刀塑造的无形精神力战衣。神力力场感应到和自己同源的能量，掠过他们的身影。
星魁资料库中的阐述果然正确，跨入神阶，所有力场都要统统转化为神力力场。所谓殊途同归，六阶之下，尚是人的境界；六阶之上，已是神的境界。
神的境界如何，张牧野现在无从掌握，不过有一句话倒是可以一窥神阶玄妙。
人生万象，神争一柱。
惑的尾巴瞬息重生，迫于军刀神力力场下狂流压力，撕下自身人类形态的伪装，彻底暴露使徒的虫族形态。
百分之九十以上接近虫族的身体构造袒露在张牧野眼中，贸然通过精神力接近使徒轻易就会引起他的察觉，很多时候肉眼反而比精神力更为实用。张牧野看得出，除了双腿站立，四肢比虫族分化得复杂，使徒现在这具身体基本就是结合所有虫族品种优势的完美虫族躯壳。
三颗子弹，咫尺天涯不过掌中天地。
三把红魔狙击枪不约而同地抓住良机，射出反虫族子弹。
子弹借由枪械和射手的力量划开空间，突地出现在惑面前。
优良枪械可不单单是量产化的武器，它们虽然不如神装，也是蕴含变态金属的强大存在。其实不排除有枪械类的神装，不过制造它的难度之高张牧野和星魁早就做过研究。
惑远胜第七使徒的地方在此展现，他的理智足以告诉他如何背叛习惯，敢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子弹又怎么会是普通货色！
第二使徒深知中招的后果，无奈瞬移被军刀的神力力场锁住。神阶正式交战，瞬移脱逃不是易事。
然而惑不是普通神阶，深埋在虫族基因中，流淌在虫族血脉中，那个天赋技能就是空间能力。
惑缩成一团，竟然通过制造空间虫洞避开三颗呼啸而至的子弹和军刀疾驰而来的“折翼”匕首。
第二使徒原本早就可以冲出塞伯坦星球，进入宇宙，依靠内天地呼吸在宇宙中生存，跨越星球和星球间的距离，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前往何处，一个“惑”居然令他现在身陷囹圄之地。
不过命运发展，没有好坏。第二使徒终归要为自己遇到张牧野感到庆幸。
人生之惑，惑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