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伯坦星球，春雨第零军区。
那座深埋着虫人秘密的孤岛上。
张牧野顺从地尾随虬髯大汉的脚步，心中毫无忐忑，他知道接下来他所面对的就是暗中*控一切的春雨核心份子，塞伯坦星球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
张牧野不清楚雷顿教授的名号，不过这不妨碍他洞悉自己即将正视的褒奖。
虬髯大汉伫立在门外，不无恭敬地请示道：“教授，张牧野带到。”
总司令不过是雷顿教授在塞伯坦星球的临时职位，作为跟随雷顿教授一起前来的蓝星人，虬髯大汉更习惯单纯称呼他为教授，显然雷顿教授也更喜欢别人这样的称呼。
雷顿教授身边的军刀重新归于影迹，隐藏在虚空之中。
“雨果，你先退下，让他进来吧。”
被雷顿教授呼做雨果的虬髯大汉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示意张牧野独身前进。
张牧野轻抚鼻尖，傲然踏入房间，高声道：“新人志愿者为圆满完成教授任务，前来报告！”
张牧野做出怪模怪样的军礼，一脸潮红地等待雷顿教授的回应。
雷顿流露不易觉察的微笑，说道：“什么任务。年轻人说话要注意分寸。”
“是！”张牧野一声响亮回答，脸上呈现压抑的激动。
“这次你们关于塞伯坦星球虫族战场的变故汇报得很及时，这点值得嘉奖，我会请示上级请求为你们颁发三等团队军功奖。另外你的分析我也看到了，做得很好，相信上级愿意额外给你一枚三等个人军功奖。以后的行动，期待你们能有更好的表现。你可以称呼我为雷顿教授，年轻人嘛，在我面前不要太拘束。”
张牧野眼神中故意袒露一丝狡黠，相信这个短暂瞬间值得雷顿教授捕获，缓缓说道：“感谢总司令嘉许，我一定为春雨竭心尽力，为了消灭虫族的伟大事业贡献我的一生！”
张牧野确信雷顿教授手上一定有一份关于自己的详尽资料，如果他注意到自己狠狠得罪凌地的事情，相信对自己的做戏不会起太大疑心。
一名冲动不肯委屈自己但在强权面前适当低头的年轻人，张牧野对自己塑造的这一形象满足春雨需求毫不怀疑。当时对凌地的行径也不是单纯为了泄愤，张牧野怎会不知春雨对属下星球监管力度之大，必要的无聊举措得到的回报远不止最初付出的心血。
张牧野默默低头，恭敬地等待雷顿进一步的指示。
戏演七分不算真，情余三寸未必假。
张牧野明白这些军功落在自己头上不露出一点贪婪神色，这戏未免太假，肯定瞒不过这些老狐狸的眼睛。何况白得的军功谁会嫌弃，张牧野倒不在意雷顿教授利用自己粉饰过失，这就说明自己尚有被拉拢的价值。
雷顿喊自己孤身前来，必然不只是这些客套话，一定另有安排。返回孤岛的漫长路途，足以让张牧野和左右凭借各种小道消息整合出八九不离十的正确情报。
不管这些小道消息从何而来。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
莫说其中不乏别有存心的人放出的准确内幕，光是基层士兵的口耳相传，也不难从中摄取出有效的咨询。
张牧野清楚雷顿教授这番失利，牵动得可不仅仅是春雨内部几个党派，恐怕其他血种的统治者不无借着这件称不上大事的小事通过在春雨的代理人剪除一些障碍的想法。
雷顿教授果然按着张牧野心意说道：“你们不必为自己这次的英雄行径过分自谦，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年轻人，好好干。”
原来是要把我们塑造成英雄典型来堵住上面的嘴。
张牧野故作疑惑道：“什么英雄事迹，我们做的都是分内事。”
“呵呵，没你的事了。有下一步行动我会提早通知你。”雷顿教授眼底闪过寒芒，随口说道。
“多谢教授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提拔。”再不示好，要是被塑造成为抗虫事业奉献生命的已故英雄可就不好玩了。张牧野及时摆出握手求和的谦卑态度，果然注意到雷顿眼角严厉退散。
这些都是做出来的姿态，心下如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所谓人心叵测，在张牧野和雷顿教授阴暗的博弈中展露得淋漓尽致。
张牧野乖乖退出房间，消逝在狭长的走廊中。
军刀再度现身，询问道：“怎么处理这个臭小子？”显然颜叶对张牧野的称呼传染给了军刀。
“不必派人监视他，这些毫无实在意义。他是聪明人，不会做不智之举。”雷顿教授心想，双方都深知对方小伎俩然而并未说破，这名少年倒是确实值得栽培，说不定将来能成为极大助力。
雷顿教授并不担心联盟本部责难，即便不刻意堆壤出一尊供底层人民膜拜的偶像来堵住悠悠众口，本部也不可能着眼这种内部小事轻易打破各个势力间的平衡。
眼下是联盟用人之际，雷顿教授自信尚无人可取代他在联盟科研中的核心地位。可惜凌天这样天才，不得不被排挤在主流之外。
雷顿教授举起手中卫星拍摄到的照片仔细端详，上面赫然是埋伏在极地下的和平主义者基地内部局部构图。
军刀注视着桌面一叠照片，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着手掀翻和平主义者布置在塞伯坦星所有力量的准备？”
“不急。军刀你的武力固然在我之上，不过智商嘛……你知道何为异端吗？”
“管那些费劲的事干嘛，反正教授喊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雷顿教授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解释道：“你不可能一辈子做我的影子，我也活不到你的一辈子。多一些心眼总是好的。”
雷顿教授打断军刀的话语，紧接着说道：“军刀你该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异端，联盟对科学会与和平主义者的打压力度全然不同。自然它们本身实力有差距，最关键的却是同样是异端，科学会崇尚科技高于一切，联盟可以借由它出面触动一些统治者不愿沾染的肮脏。科学会整体不过是毫不掩饰地一力肩负起科学进步所要承受的那些恶名，纵然被当做异端，其实不过是各个势力为了保护它存在施加的标签。科学会不会触动统治者的统治根基，反而能够提供先进科技，我们都清楚联盟暗中和科学会的交易有多少。”
雷顿教授心中不吐不快，挥手示意军刀闭嘴，淌下的清茶湿润过喉咙，再次说道：“然而和平主义者是反人类组织，和联盟之间欠奉合作基础，绝大部分势力都不会选择和反人类组织站在同一战线。就算如此，联盟也不会允许和平主义者完全消失，没有和平主义者带给上层建筑的恐惧感，统治就无法从上至下，一言到底。塞伯坦星球的和平主义者是要除，但绝不是现在，也不会是全力……”
所谓异端，可以简单认为是主流外的非主流。事实当然没有这般简单，异端与异端赖以生存的不同之处才是异端之所以是异端的原因。
精神力修炼到六阶，身体开发到如此境地，军刀又岂会是蠢人，他不过是不愿担当政治二字，眼下这无力的遮羞布也被雷顿教授毫不留情地掀开。
空气中弥漫着两道漫长的叹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模式，是否聪明愚笨，其实无关紧要。
张牧野推开春雨安排的休息室房门，一股异样感扑面而来。
房间的整体布局丝毫未改，然而原来只是覆盖床单的折叠床上此刻竟然多出来一个盒子。
张牧野对于莫名怪事本能地警觉，问道：“魁，怎么回事？”
星魁的探知被严密无隙的神力阻挡在盒子外，回答道：“无法进入，无法索取数据。”
张牧野慢慢靠近盒子，取下盒子上贴着的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宇宙通用字：“收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开心吗，张牧野——秦煌敬上。”
张牧野不记得秦煌会写宇宙通用字，星魁资料库中自然也没有他的笔迹留档，不过始终不打开难道等着炸弹爆炸。
就算盒子中是恐怖炸弹，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
张牧野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这是？”不可思议的惊疑声不自觉发出声响。
“镇厄碑。”星魁瞬间在资料库中完成眼前实物的比对，呆板的机械声传给张牧野。
张牧野当然知道这是镇厄碑，人脑对特定事物的反应更甚机械。只是这天降的镇厄碑莫非是无端抽中的大奖，就是谈定如张牧野也觉得此事太过迥异。
星魁精密的分析传来：“秦煌在这么短时间内达到可以释放神力境界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张牧野也觉得这不可能是秦煌送他的礼物，光是这份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就不是秦煌能够企及。
无从确定镇厄碑来源下，张牧野探出精神海内海的精神力把镇厄碑封印住，扔进自己的空间袋。
先不说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运用镇厄碑，万一这是一个局，眼下炼化镇厄碑显然冲动过头。
然而对照镇厄碑和自身的价值，张牧野始终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算计自己的布局。
拿等量变态金属换坨屎也不过如此。
张牧野暗暗苦笑，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兴许这是莫大机缘也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