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沉着声音：“我还有正事要去处理，你既然约了朋友，就赶紧进去吧。”
殷娉婷指着苏小匪，“有正事处理，和她？”
这语气……
楚亦点头。
“可她是苏……”殷娉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止住，深呼吸一口气道，“好吧，我先进去了。”
“……”
这场景揪心得就跟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彩票中奖号码结果在最后一位刹车卡住一样，苏小匪斜睨一眼，简直莫名其妙。
钻进马车，一早上的好心情被这么一闹，瞬间淡了三分，靠着墙角随意问道：“她刚刚想说我是什么？”
楚亦拉长着一张脸，又变回了那生人勿近的姿态，“不知道。”
连说谎都要这么酷。
苏小匪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自殷娉婷说了那句转折语之后就始终阴沉着脸，甚至，好像还有些许凛冽的杀意。苏……？“苏”后面要跟的是什么？苏容瑄还是……苏家？
要是前者就好理解了，毕竟殷大小姐和原身除了是情敌对抗关系外，还该死地添了一条夺夫之恨的戏码。带着如此特殊的身份和楚亦一起办公，殷大小姐气急败坏也实属正常。
不过，若是后者的话……苏家和楚家不是联姻互持吗？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隐性的不为人知的冲突？
苏小匪虎躯一震，小心翼翼地再看了眼浑身散发超低冷气的楚大领导，莫名地有股寒流涌过。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放过一轮鞭炮，偏过头来上唇咬下唇，一副见鬼般的表情呆滞着——不！会！吧！
马车在城外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到达，楚亦依旧处于冰山状态，苏小匪抿了下嘴，径自跳下马车。
蓝天，白云，青山，绿野，云蒸霞蔚，燕舞莺啼……这才是无污染的大自然，恬静得宛若一幅不真实的幽美油画。
苏小匪张开手拥抱暖风，心中那一点点的不愉快刹那间风消云散。
楚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冷冰冰道：“今天是出来试验，不是游玩，给我收起那些不知谓的童真表情。”
“……”她这分明是欣赏的心态，什么童真！
苏小匪快步追上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榕城像这样条件的良田还有多少？”
“除了地势和方位外，还要有什么条件？”
苏小匪掰着指头数，“比如排水问题、灌水问题，当然还有……”转头看了看马车，“交通问题。”
这里的运输状况已经是她所能接受的最低范围了。
楚亦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具体的数字现在还没办法给，不过想来不会少的。”
大领导对自己的不动产还真是有信心。
为了方便走动，苏小匪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窄袖利落的衣裳，随意地挽起双臂的袖子，垂下的头发编了一条马尾，拍着萧一的肩膀问：“哪个是负责这里的农夫？”
萧一还没回答，一个穿着粗麻短衣，外批蓑衣的憨小伙便主动站出，朝着她弯腰九十度，“回少夫人，是小的。”
“你是这里的农夫？”看起来怎么好像还未成年似的。
“是的。”笑起来还有两个虎牙。
苏小匪没想到碰上这么个可爱小青年，边走边笑着道：“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憨小伙看了眼楚亦，后者点头后才回答苏小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待两人走远了，萧一才开口，“少爷，少夫人和苏明扬……好像不太一样。”
“你的意思是想说，苏明扬助纣为虐作恶多端，但她的女儿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是吗？”
楚亦神色不明，萧一颇具惶恐地低下头，“府里的人和少夫人相处一段时间，都挑不出她的坏处，属下也只是转述，不敢妄加评测。”
“她自己提出半年的时间，半年，足够了。”
“苏明扬在朝堂扎根多年，为了能把他连根拔起，楚家已经牺牲太多，少爷甚至赔上了楚家主母的位置。”
楚亦冷哼，“苏明扬既然要和楚家联姻，我就随他的愿，他觊觎楚家的财产，我正好借机接近他，希望他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可莫要太吃惊才好。”
萧一问：“那少爷打算如何处置苏家？”
“苏文昊已经在储存实力要和苏明扬做个彻底了断，暂且不必管他。至于苏容瑄……”楚亦瞳孔微微缩小，“若是真如她所说，半年后自请下堂，不掀风作浪，我会考虑留她一条性命。”
萧一抬头，顺着自家少爷的视线而去，看到那不顾形象直接蹲在地上不停比划的女子，衣摆处早就沾满了不少泥土，却丝毫不受主人重视。
楚亦走得近了，耳中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这里的土质看起来不错，你肯定下了很多功夫。”
“嘿嘿，少夫人还是个行家，小的也没做什么，就是放一些半腐熟的树叶埋到土里，还有一些，额……”
苏小匪极为自然地接话：“还有粪便的吧。恩，也对，一个含氧，一个含氮，相互作用一下确实是有效果。”
憨小伙很好奇，“涵养，菡萏？”
“哦，没什么，我随便叨叨。”
憨小伙挠头，还挺羞涩，“嘿嘿，小的就知道怎么种菜，少夫人的话一深奥就难以理解了。”
苏小匪顺手拔去身前的一株杂草，“你肯定是翻过这土，也经常松土，以后可以再往深处了翻，把土壤压碎，效果会更好的。”
小伙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像是找到偶像般地止不住兴奋，“少夫人真厉害。”
苏小匪用袖子蹭了蹭脑袋，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试用品，开始讲解阳畦风障的搭建方法。憨小伙听得很认真，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楚亦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一个专业人士听从另一个非专业人士的调配和教授，平生第一次有种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感觉。
什么土壤吸收，三畦组，防风性能，泥土封严……饶是博文强见的楚大领导，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蹲在地上的两只倒是越谈越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楚亦看着差点就扎堆在一起的两颗脑袋，眉头一拧。
萧一盯着说起话来根本停不住架势的苏小匪，又瞄了眼在一旁几乎成透明人的楚亦，嘴角忍不住抽搐，暗忖这少夫人还真敢，把少爷一个人晾在一边，连个眼神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