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薰儿抢先一步,最先走到木箱前,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块木牌。
其他人也陆续走上前,由于不清楚不医谷第二轮要比试什么,跟这木牌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在挑选时都格外谨慎。
秦羽眉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和那些人争抢,而是等他们都挑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拿了一块木牌。
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拿到木牌后,就此起彼伏地报出木牌背后的数字。
好巧不巧,蓝薰儿拿到的是一号,而秦羽眉拿到的是二十四号。
参加第二轮比试的,就只有二十四个人。
巫萧拿到的则是二十二号。
听到他们的报数,宁延亭微微皱眉。
这木牌上的编号,对应的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医治的病人。而为了方便区别,当初在给病人编号时,就是按照病情从轻到重来的。
秦羽眉抽到的是二十四号,就意味着她即将医治的病人是最棘手的那一个。
宁延亭看了一眼蓝薰儿,见她满脸掩不住的得意,望向秦羽眉的眼神里有挑衅也有幸灾乐祸。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捧着木箱的弟子,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神情,对众人道:“各位在第一轮比试中展示了你们识毒解毒的能力,今天这场比试,考校的就是各位救死扶伤之术了。你们手里木牌上的编号各自对应着一位病人,接下来的时间里,需要你们对自己的病人进行救治,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病人治好。”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弟子,带着那些来谷中求医的病人走进院内。
宁不医治病救人向来随心所欲,没有人能猜到他想要救治什么样的病人。有时候他会出手给达官贵人医治再普通不过的病症,有时候他也会不受分文地给穷人医治顽疾。
但是大部分的病人,若是寻常小病小痛,是不会来不医谷这种地方的。只有得了那种怪病,遍寻名医不着的,才会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
因此不医谷今天为那些比试者准备的病人,也大都是一些罕见病症,考的就是他们的家学渊源。
只看到走进院中的那些病人,有脖子上生了个人头大小的肉瘤的;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布满紫色瘢痕的;有嘴歪眼斜不停流口水的;还有双腿不良于行只能被背进来的……
就连秦羽眉这个现代人,都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这不医谷里的病人,简直都能开个疑难杂症大展览了。
秦羽眉好歹还算镇定,其他人的表情就比她更惊讶了。
有几个碰巧医治过类似病人的比试者,则开始拼命祈祷,希望自己手里的木牌对应的就是那几个病人中的一个。
蓝薰儿昨晚就已经打听出这些病人的病症,而且也事先挑好了她觉得自己最有把握治好的病人,因而脸上的表情十分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些病人当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最后进来的那个病人,那是个年纪不大的清秀少年,但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死气,脖颈和手腕处的皮肤都已经溃烂,隐约还能闻到腐烂的臭味。
别的病人旁边都站着一名不医谷的弟子,可他身边的那名弟子却恨不得捏着鼻子躲开三丈远。
不是他没有医德,可他实在是不敢靠近啊。
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而宁延亭看到那个少年的情况时,脸色一变,问站在他旁边捏着鼻子的那个弟子:“怎么回事?我昨天看到他时还不是这样的。”
那名弟子瓮声瓮气的道:“师姐,我也不知道啊。我今早去接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宁延亭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
那名少年的病症,本就是这些病人中最棘手的内症。而他现在又莫名染上这种怪病……
她看了秦羽眉一眼,发现对方在见到这些病人时,完全没有任何惊讶或厌恶的表情,仿佛那些可怖的病症,在她眼里都只是一个个符号而已。
就连宁延亭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这些病人时还有些许失态。秦羽眉比她年纪还小,就已经有如此淡然的心态了。
宁延亭没来由地就对秦羽眉有了信心。
她既然能解开爹身上的毒,想必也能治好这个病人吧。
“各位,这些病人身旁的弟子,手中也握着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一号到二十四号,你们只要找到和自己对应的编号,就找到自己的病人了。”宁延亭介绍道。
蓝薰儿分到的是那个脖子上长了一个大号肉瘤的病人,她选择他,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父亲医治类似的症状,因此比较有把握。
巫萧分到的则是那个嘴歪眼斜流口水,疑似中风症状的病人。这种病症的治疗虽说不难,但过程往往十分漫长,且见效甚微,需要长期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
这次的比试判定标准是病人的恢复情况,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巫萧这一轮很吃亏。
所有人很快都找到了自己需要治疗的病人,最后场上只剩下那个没有人敢靠近的少年。
而参加比试的这些人里,也只有秦羽眉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
蓝薰儿笑得花枝烂颤,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哎呀,你的运气可真不好,遇上这样一个病人,这浑身上下都是烂肉,要怎么治啊?我看你就别逞强了,干脆弃权算了。”
秦羽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犀利无比:“因为病人病状不堪所以就要放弃治疗?原来这便是蓝家的家教,我还真是受教了。”
“你!”
蓝薰儿被她噎得满脸通红,眼中升起了怒火,手指恨不得戳上秦羽眉的脸:“你竟敢质疑我蓝家!”
秦羽眉丝毫不为所动,看了一眼站在蓝薰儿身旁不远处的蓝莘,微微一笑:“蓝公子,羽眉并无冒犯之意,想必像薰儿姑娘这样想法的,在蓝家也不多见吧?”
她拍了一下额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懊悔的道:“哎呀,是我失言了。薰儿姑娘幼年离家,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隐约也对秦羽眉的话流露出赞同之意。
蓝薰儿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大大有违医者风范。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不医谷中,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被反馈到宁不医那里。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而让宁不医对自己产生反感,那可真是后悔莫及。
蓝薰儿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一时间既后悔自己嘴快,又恼怒秦羽眉的尖锐反驳,可现在的情况是说多错多,只能恨恨一跺脚,泄愤似的朝宁延辰喊道:“喂,给我准备一间无人打扰的病室,我要给病人医治了。”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病人气鼓鼓地走了。
其他人也如法炮制,陆陆续续带走了自己的病人。
秦羽眉走到那个少年跟前,腐败恶臭的气味越发刺鼻,但她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轻声对那少年道:“我会尽力为你医治,还请你相信我,配合我,好不好?”
少年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路行来更是遇到了不知多少嫌弃厌恶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缩在黑暗的角落,无人看见才好。
可现在,这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居然不畏人言,也不怕他这副可怕的模样,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来,还答应要尽力为他治病。
少年晦暗不堪的内心,突然射进了一道光。
他抬起头,看着秦羽眉,尽可能露出一个不那么吓人的微笑,小声说:“我相信你。”
此时院中已经没几个人了,宁延亭这才走过来对秦羽眉道:“羽眉姑娘,这个病人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能让秦羽眉以为,他们是在故意为难她。
秦羽眉浑不在意地点点头,道:“没关系,既然这个病人交给我,不管他得了什么病,我都会尽力的。”
宁延亭为了补偿她,特意将谷中最干净最宽敞的一间病室留给了秦羽眉。
秦羽眉带着少年进入病室,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便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武。”进入相对密闭的环境,只面对秦羽眉一个人的时候,少年似乎放松了许多,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动人。
秦羽眉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消除他的紧张感,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基本情况。
“小武,昨天的时候,你身上还没有出现这些症状,对吗?”
小武点点头,自己也是一脸迷惑:“就昨晚睡觉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特别痒,好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我也没在意,结果今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这样了。”
他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惶恐:“姐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被什么叮了一下?
秦羽眉敏锐地捕捉到小武话里的关键,她朝他做了个稍等的姿势,起身走到一旁,从急救箱里拿出白大褂口罩和手套,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她走近小武身边,还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这只是我治病时的个人习惯。”
小武理解地点点头,经过刚才的谈话和接触,他已经对秦羽眉十分信任了。
秦羽眉微微俯身贴近他,仔细观察着小武脖颈处溃烂的皮肤,一边还轻轻用镊子拨弄着。
她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镊子小心翼翼探入一处伤口,稍微拨了拨,就从肉里夹出了一条形状奇异的小虫来。
那小虫似乎还活着,刚刚秦羽眉就是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小武的肉里蠕动,才把它夹出来的。
她将小虫塞进一个密封玻璃罐里,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在门外守着的谷中弟子:“你去把和我一起来的阿雅姑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