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妃已经脱离了危险,夏帝派人将她挪回翊坤宫休养,秦羽眉也就不必留在宫中了。
那群太医一早就收到了风声,拉帮结伙地堵在宫门口,要秦羽眉给他们个准信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比试。
秦羽眉懒得理他们,只让璇玑和瑶光带着沈千叶一道去了太医院,让沈千叶当着众人的面解剖了一只活兔,留下呆若木鸡的一群太医,扬长而去。
沈千叶自打那天被秦羽眉教育了一顿后,想开了不少。要不怎么说他是个医呆子呢,脑子一旦转过弯儿来了,竟比璇玑和瑶光进步还快,每一次练习解剖,总会触类旁通地有了新发现,并越发感慨起秦羽眉传授这门医术的博大精深。
沈千叶仿佛能感觉到,有一扇新大门正朝自己打开,让他不再拘泥于中医的望闻问切,而将精力更多地投入于对人体结构的研究当中。
秦羽眉估摸着,恐怕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教沈千叶解剖人体了。只是这标本从哪儿来,暂时还是个问题。
之前她是为了帮夏侯璟查案,才去京郊停尸馆解剖那些被害者的尸体的。可如今总不能直接带着沈千叶偷偷去剖尸吧?被人抓到可就糟糕了。
在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之前,秦羽眉决定给小医呆继续理论培训--急救箱云盘里还有那么多人体解剖图呢,让他先背熟了再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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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内一处不显眼的民宅里,秦羽宸正舒舒服服倚在窗下的矮榻上晒太阳。身后站着一名妙龄女子,正在为他捏肩膀。
如果赵贞妃看见这个女子的脸,一定会尖叫出声--她就是当日在教坊里力主排练《采莲曲》和《绿腰》的那名教习。
小桌上摆着一碟冰湃过的葡萄,紫红紫红的,看着就水嫩多汁。秦羽宸不紧不慢地剥了几颗葡萄吞下,才问立在眼前的卫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城去?”
秦羽眉让人画了他的形影图满城通缉,逼得秦羽宸不得不逗留在帝京里。好在玄陵卫虽然远离帝京多年,但那些曾经设置的暗桩还在。他们现在所藏身的这间宅子,房主身家清白,满城的官兵搜了几次都让他们躲了过去。
这一次没能在镇国公主的陵墓里找到那块九州令牌,秦羽宸若是直接回了密谷,保不齐还要被几个兄弟冷嘲热讽上一顿。眼下他被秦羽眉设计困在帝京城内不得动弹,干脆就将计就计,调动了当年安插在皇宫里的一些探子,给夏帝好好的寿宴搅了个天翻地覆。
虽说没能伤到夏帝本人,可寿宴上闹出了刺客,承办人一个都逃不了,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了。这也算是秦羽宸未能拿到九州令牌,索性退后一步,将功补过了。
卫峥颔首:“夏侯璟正带人满城搜捕刺客同党,只要等风声一过,我们的人就可以出城了。”
全城戒严说起来容易,可帝京毕竟是国都,若是长时间控制百姓进出,只怕会民心不稳。
“听说夏帝一看见那个舞姬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秦羽宸擦了擦手,啧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当世枭雄,原来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夏帝对秦无忧如此念念不忘,那他做成了这第一次,迟早就还会有第二次……
秦羽宸已经开始盘算着,密谷里有没有和秦无忧长得像的族妹了——若是能将她送进宫,和他里应外合,这天下早晚都要改回姓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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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夏帝的寿宴上闹了这么一出刺杀后,后宫里的风向也是大变样。
赵贞妃因办事不力被禁足,皇后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而被夏帝冷落,重伤的文贵妃还在卧床休养。一时间,伤得不算重,却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出来护驾的何惠妃一跃而起,成了后宫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连带着定国公府也跟着水涨船高,何家几位小姐的婚事又被人翻了出来。
连家太夫人不死心地多次上门,明里暗里都要让何家把何沅君再嫁过去。甚至事情还被有心人传扬了出去,以至于人人都以为何沅君又重新和连家订了亲,再有上门说亲的,都自动把何沅君跳过,转而打起何二小姐何汐君的主意了。
何夫人气得不行,仔细一想就知道是连家使出来的阴招,目的就是要毁了何沅君的名声,让她只能嫁进连家。
何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可只有何沅君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如珠似宝地疼爱着,可谁能想到女儿在婚事上居然这么不顺?从前就莫名其妙跟连家定了婚约,好不容易后来摆脱了吧,没想到这连家就跟牛皮糖似的,死缠烂打地赶不走了。
她心一横,也不见那些想要求娶何汐君的人家了,把话明明白白告诉了定国公:“你不把沅君这件事解决了,大不了从她往下,咱们家的姑娘哪个都不嫁了!”
定国公知道,何夫人敢这么说,就真敢这么做。可要让他拒绝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连家,他又实在说不出口,一时间左右为难,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把。
何惠妃如今正当红,都不用她特意去打听,自然就有人主动把何家最近遇上的难题透露过来。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又怕何沅君的名声真的受了损,干脆请示过夏帝后,将这个侄女接进了宫里陪自己小住。
到时候怎么说何沅君也是得蒙圣恩,曾在宫廷中受教养的公侯家千金了,一定能给她找一门更好的婚事的。
秦羽眉收到风声时,何沅君已经被接进宫住了好几日了。听说还得了太后的青眼,经常召何沅君去福寿宫给她老人家念佛经呢。
“唔,有太后娘娘给沅君撑腰,想来连家一定是占不着什么便宜了。”秦羽眉坐在妆奁前,一边看着璇玑给自己梳头,一边含糊不清地总结了句。
璇玑手巧,几下就给她挽了个随常云髻,松松斜插了根白玉簪子,看起来十分清新雅致。她将梳子收回妆奁中,笑道:“公主光想着别人,怎么也不为自己想想?”
眼看着何沅君的婚事都有太后过问了,公主和王爷又该怎么办?
毕竟夏帝还没开口,公主就依旧是呼察十六部的顺义王妃,不可能随意改嫁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秦羽眉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敷衍璇玑一句。
坦白说,她现在并没有把婚事提到自己的日程上来。每天要忙着给浣颜坊供货,给沈千叶上课,自己晚上还要温习云盘里储存的中西医知识,忙的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儿,哪还有时间考虑结不结婚的事儿?
这段日子不管是宫里宫外都格外安静,也没有谁再不长眼地凑上来找自己的麻烦,秦羽眉总算能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夏侯璟已经忙得很久都没来过公主府了。
只能偶尔从璇玑嘴里听到一字半句的,说是他经过一番排查,在帝京城中某处民宅发现了疑似那名教坊司教习的下落,可惜对方似乎早有准备,逃脱了他们的包围,又再度不知去向。
好在夏帝也没有因此而对他求全责备,让朝臣们再次看到了他对夏侯璟这个侄子的信任。
康王倒是有心想要在朝会上讽刺几句夏侯璟办事不力的,可他刚一开口就被夏帝给打了回去,态度相当不留情面。
他忿忿地回到康王府,一进内院就看到康王妃正在吩咐丫鬟准备礼品,不由问道:“这是给谁的?”
康王妃见他一脸火气,体贴地上前替他脱去朝服,柔声道:“永安公主救了母妃,妾身正要备份厚礼给公主府送去呢。”
“本王才不要给那个女人送礼呢!”康王一想起自己在秦羽眉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就气得不行,冷哼一声:“还真以为自己会两手医术就了不起了?本王就不买她的账!”
“王爷。”见丫鬟们都无措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康王妃连忙悄悄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自己拉着康王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瞧着康王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这才道:“您难道忘了母妃之前说过的话吗?咱们得想办法跟秦羽眉打好关系才行。”
如今秦羽眉又救了文贵妃一命,双方间的联系就更密切了。康王妃就是要让外人都以为,康王府和公主府之间关系友好,秦羽眉更是翊坤宫的常客才行。
说起来,康王妃其实也暗自惊叹秦羽眉的高超医术,居然能将伤得那么重的文贵妃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为了一时之气得罪了一个手段高明的大夫,实在是不划算。
罢了,既然康王抹不下这个面子,也就只有她亲自出面了。谁让夫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康王渐渐也消了气儿,想明白了不少,也不拦着丫鬟们准备礼盒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嘱咐一句:“……别给那个丫头片子太大脸面,好像我们康王府上赶着巴结她似的。”
康王妃替他按摩着肩膀,闻言天天一笑:“王爷放心,妾身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