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手忙脚乱地抖开手中长长的毛巾挡在身前，咬牙切齿地质问着：“这是我的浴房，谁让你进来的！”
夏侯璟身上只套了件宽袍大袖的的白色绸衫，衣带松垮垮地系在前面，敞露着一线平直的锁骨和泛着淡淡光泽的胸膛，秦羽眉隐约看到，似乎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横亘在他胸前，像一条狰狞的小龙。
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被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如今也慵懒地披在脑后，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那个一直冷漠疏离的璟王殿下好像在水汽氤氲中蒸发不见了。现在这个，是眸光灼然，面容俊逸，身材完美若雕塑的，夏侯璟。
他在隔着纱幔看见坐在水池里拍水花的秦羽眉时，就知道自己被璇玑给捉弄了。
这丫头离了璟王府，竟然这样无法无天了，居然连他也敢戏弄。
不过，为什么明知秦羽眉在看见他出现时一定会炸毛，自己还要故意弄出声响被她发现呢？
夏侯璟突然觉得，给自己提供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的璇玑，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璇玑是你的侍婢，是她安排本王在这里洗澡的，你该去问她。”夏侯璟不紧不慢的道，一边朝她的方向走来。
秦羽眉赶紧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拿毛巾挡着身体，站在水里跟夏侯璟这个已经穿上衣服的人对峙。她立刻也躲回了水里，刚想把毛巾丢开，却发现……
水下似乎看得更清楚。
“你看够了没有，出去！”秦羽眉咬着嘴唇，又气又恼地别过脸去。
夏侯璟的目光随意一扫，就在浴池边上发现了一张软榻，他施施然迈开长腿走上去，惬意地往后一靠。
理由还挺正当：“璇玑还没把干净的衣物送来，本王怎么出去？”
“再说……你不是还要收利息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如何？”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夏侯璟低沉的嗓音变得越发磁性诱人。秦羽眉在余光中看到他似乎抬起了双手，开始慢吞吞地解着衣带，又将外袍往后一褪……
“等一等！”秦羽眉觉得自己声音都要变调了，闭着眼睛拼命阻止他继续脱下去。
虽然她确实很欣赏夏侯璟的身材啦……可至少也要等到她身上好好穿着衣服时再让他脱吧？不然现在两个人都在浴房里，自己又是藏在水里，孤男寡女的……秦羽眉想想就觉得要不好了。
夏侯璟解衣的动作停下了，故意不耐烦的道：“想看本王脱的是你，如今喊停的还是你——秦羽眉，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秦羽眉此刻已经分辨不出夏侯璟话语里所带的情绪，她双手在水下扑腾了半天，总算是将湿透了的毛巾紧紧裹在了身上，稍稍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才勉强一点点转过身来看他，“今天，今天去停尸馆做了那么多活儿，我累得没心思看了！”
“那便就此一笔勾销，没有下次了。”夏侯璟顺势将衣带重新系好，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
他就知道，秦羽眉绝对不敢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宽衣解带的。
秦羽眉是不敢再和他讨价还价了，谁知道那个混蛋会不会再突然亲上来……
她气鼓鼓地小声嘟囔着：“不过一次而已……我就不信，你没有再求我出手的时候！”
话说回来……
“璇玑到底把你安排在哪个浴房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夏侯璟反问，“这可是你的公主府，本王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突然齐齐哼了一声，各自转过头去。
气氛再次变得安静又尴尬，秦羽眉甚至不敢在水里多动一下，以免带起更大的水声。
等她出去之后，非罚璇玑把鹤羽楼上下打扫三遍不可！
夏侯璟……夏侯璟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磨牙声。
“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他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这难耐的安静，开口问道。
话是对着秦羽眉说的，可他的目光却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
氤氲热气之下，少女的肌肤已经泛上了淡淡的粉色，多看一眼都会让人神摇。
秦羽眉还没说话，就看见夏侯璟突然起身朝浴池的方向走来。
“你你你又要干嘛……”她紧张得要命，差一点忍不住要喊出声来的时候，却发现夏侯璟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向立在浴池边上的那架白玉屏风，将搭在上面的一件素色纱衣摘下展开，手腕一抖，直接飞到她身旁的水面上。
“毛巾太窄了。”夏侯璟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回到矮榻上。
“把它披上，再来和本王说话。”
秦羽眉忍不住又多磨了几下牙，认命地将已经浸透的纱衣湿漉漉地穿在身上。
夏侯璟的眼睛难道是属猫头鹰的，有一百八十度视角么……他怎么一下子就看见屏风上还有件衣裳的？
她怕热，为了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冷饮的世界安然无恙地度过夏天，特意让绣娘用这种细纱做了几件长衣长裙，用来替代浴衣和睡衣的。
这件大概是昨天来洗澡时准备的？
裹在身上的毛巾并没有摘下，秦羽眉扑腾着穿好纱衣，干脆把袖口一挽，整个人从浴池里爬了上来，光着脚踩在汉白玉质的地面上，带出一路小巧的脚印。
在水里总有种被夏侯璟居高临下审视着的感觉，秦羽眉可不想像接受审问一样同他交谈。
她从头到脚都滴着水珠，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起头发来。紧贴身体的纱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隐隐约约还能透出玉色的肌肤。
不同于她穿大红嫁衣时的神采飞扬，柳色男装时的清秀雅致。
她用毛巾包住长发，坐到夏侯璟对面的白色镂空石墩上，打了个呵欠，“你之前都查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两个人坐在浴房里讨论凶杀案……秦羽眉越发觉得夏侯璟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本王已经派人去调查这八个人之前是否有过交集了。”夏侯璟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对面那个滴着水珠的少女身上移开，声音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度，“今天看来，似乎还应该把帝京有名的勾栏都排查一遍。”
刑部的仵作可没有秦羽眉检查得这么……细致，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人已经染上了花柳病，险些错失了一个重要线索。
“这个我知道。”秦羽眉兴致勃勃地现学现卖起来，“红袖招，出云阁，仙灵池，笑忘归——帝京四大青楼对不对？”
收到夏侯璟疑惑重重的眼神，她又赶紧解释道：“是下午听蒙弈说的。他说这些世家子弟就算是逛窑子，去的肯定也是最好的。不过这花柳病可不是哪间青楼都有的……难道是红袖招？”
大一点的青楼楚馆里一般都会聘医生坐馆，方便姑娘们直接在楼子里看病抓药。而且一般的大夫也不愿给风尘女子看病，说到底，大夫也是人，不可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
若不是红袖招里的大夫治不好兰薰的病，舒娘大概也不会找上保济堂了，更没有机会遇上她。
而秦羽眉目前知道的，有可能传染给客人花柳病的地方也只有红袖招——若是其他三家也有，那秦羽眉可真的要为大夏的风月行业担心一把了。
“不对，不光是红袖招，还应该在那些象姑馆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名又生得美的小倌……咦你干嘛这样看我？”
秦羽眉正在那儿细数帝京的风月所呢，就看见夏侯璟的目光冷得要杀人。
她很粗神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洗完澡，应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象姑馆，小倌……你懂得还真多。”夏侯璟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堂堂镇国公主的女儿，是从哪儿听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的？
“一般一般。”秦羽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我还知道像王爷这种年少成名的冰山战神美男最受欢迎了，敌国美貌柔弱的王子成了俘虏禁脔，相爱相杀虐身虐心……啊，多好的故事对不对？”
她前世可没少看这种将军王爷的虐文呢……
夏侯璟的脸色又青了几分，上身一倾攥住秦羽眉的手腕，“你胡说什么呢！”
秦羽眉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一把，重心不稳向前栽去，居然就这么直挺挺地扑进了夏侯璟怀里。
两人俱是一怔。
夏侯璟能感受到一股清甜至极的气息猛地涌入他的鼻腔，让他竟然忘记了松手，就这样任凭秦羽眉双手撑在他胸口上。
秦羽眉也是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掌心下仿佛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还有他坚硬滚烫的皮肤，沐浴过后淡淡的清新味道。
“公主，您洗好了没有？”敲门声和璇玑的说话声将二人同时拉回现实，“世子已经在前厅等了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