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侯璟放开对她的禁锢，秦羽眉脑子里还是晕晕的。
她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喃喃道：“夏侯璟，你学坏了啊……”
夏侯璟没说话，微低下头，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脸上难得出现的茫然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居然会不顾后果地这么亲了她……
是因为她怀疑自己“有病”而报复性地一吻，还是被她方才面对一众刑部官员举重若轻的镇定风姿而倾倒。
或许原因兼而有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夏侯璟的字典里是从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亲了就亲了，找不出原因也没关系，不明白理由也没关系。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的。
果然，等秦羽眉混乱的思绪回笼，她几乎是一瞬间往后退了好几米，直到将身子都贴在了墙上，这才双手护胸悲愤大喊。
“夏侯璟你混蛋！谁让你亲我的！”
妈蛋，真是常在河边走早晚要湿鞋！
谁能想到丫这次居然敢玩儿真的了？
“夏侯璟，你居然学坏了！”秦羽眉咬牙切齿地盯着对面依旧面无表情的某个混蛋。
可恶，为什么感觉到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的豆腐也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吗？！
夏侯璟却突然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施施然问道：“现在还觉得本王有病吗？”
“你有病！你有神经病！病得还不清！”
秦羽眉知道凭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是绝对不可能在夏侯璟手里落得什么好处的，也就放弃了亲自动手报仇泄恨的想法，转而用口水战淹死他。
夏侯璟居然还很乐在其中地欣赏了一会儿秦羽眉一副炸了毛的小猫模样，这才一个锋锐的眼神扫过去。
秦羽眉居然被他吓得一时收了声。微张着嘴巴站在那里。
“本王留下，是有正事要问你。”夏侯璟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你对这世间的毒药了解多少？”
秦羽眉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反问：“是和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
夏侯璟点头。
他就知道，若是还有人能从被害人的角度帮他找到破案线索，这个人必定就是秦羽眉。
“被害的八名死者，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伤痕，而死相又十分离奇，嘴角微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惊骇，看起来既古怪又违和。”夏侯璟稍稍透露了些死者的情况，“既无外伤，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八人都中了一种仵作验不出来的毒了。”
秦羽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既然连仵作都验不出，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的医术。”夏侯璟理所应当的道。“自从你回到帝京，救治的都是奇症绝症的病人吧？既然连天花这种恶疫都能被你治愈，想来你也能有办法找出这些人的死因。”
不待秦羽眉回答，他想了想，又道：“本王不会追究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只是希望你能帮本王这个忙。”
“我凭什么帮你？”秦羽眉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
拜托，有夏侯璟这么求人办事的么？上来就莫名其妙……亲了她，她还怎么帮忙嘛！
夏侯璟注意到，少女侧脸轮廓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未褪。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似乎又愉悦了几分，居然耐着性子陪秦羽眉谈起了条件。
“是本王从龙牙草原上把你救回来的。”他明晃晃地搬出了这件事，“不然你现在要么已经被处死，要么作为新一任顺义王的附赠品被那几个王子争来夺去，说不定要转嫁多少个男人--这么大的恩情，你该怎么报答本王？”
“你才是赠品！”秦羽眉现在是一听见夏侯璟说话就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气得都要跳起来了，“要不是你们这群姓夏侯的混蛋，姑奶奶还好好当着大秦的小公主，又怎么会被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亲？！这个不算不算！”
夏侯璟眉心微蹙，又道：“那--你总得替镇国公主想想吧？她都已经殉国十五年了，现在还被有心人翻出来生事，你作为她唯一的女儿，难道就不该想办法挽回她的名声吗？”
果然，把镇国公主搬出来说话，理由就充分得多了。秦羽眉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花厅里也安静下来。
夏侯璟也不催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公主府。果然如外界传言所说，是一等一的气派和雅致。虽然并不见什么名贵的字画和摆件，可每一处摆设器具似乎都精心布置过，每一个角度都恰到好处。
璇玑和瑶光的本事他最清楚不过，恐怕未必会有这么好的品味。
那么，当初设计这一切的，就是那位镇国公主了？
夏侯璟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惋惜，惋惜自己竟没有和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生在同一时代，不能亲身体验她有多么名动九州，傲立世间。
这样或许他就能明白，为什么秦无忧会成为九州大陆上那么多天赋绝伦能力超群的青年才俊都心心念念的梦中人。甚至，甚至连和她相似的替身都不放过。
“你刚才说，有‘有心人’利用我娘的名义来生事？”
秦羽眉有些艰涩的声音在花厅内响起，打断了夏侯璟的思绪。
他点了点头，略一迟疑，还是将自己掌握的消息选择了一部分透露给秦羽眉，“要知道，虽然大秦已亡了十五年，可那些心念前秦的‘爱国之士’从未放弃过复国的念头，说不定这次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一个阴谋，想要在帝京百姓中造成恐慌，为接下来的计划造势。”
“接下来的计划？”秦羽眉顺口接了一句，“成立教派，发展教众，伺机复国吗？”
电视剧里那些造-反复国的桥段，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明教天地会红花会什么的……
夏侯璟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坐直了身子问道：“你从哪里听说这些的？”
秦羽眉一愣，难道九州大陆上的造-反派不是这么玩儿的？
见她不说话，夏侯璟又催促了一句，“把你刚才说的什么教派教众，都详细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这有什么难想的……”秦羽眉小声嘀咕着，“若是死的人越来越多，再有人故意把凶手往我娘身上扯，百姓又大多容易相信这些鬼神之事--再利用我娘的名义建立什么祈福升天的教派，发动大批百姓给他们洗脑，灌输给他们复国的念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
“洗脑……”夏侯璟敏锐地抓住了秦羽眉话中出现的这个陌生词汇，在嘴里咀嚼了几番，越发觉得这个形容实在是极妙。
还有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简直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能说出来的。
夏侯璟此刻心中想的大概和刚才那群刑部官员差不多：这到底是镇国公主留下来的主意，还是她自母体继承而来的天赋？
秦羽眉见夏侯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她怎么能图这一时嘴快呢，就该让那些想复国的人抓紧去复国啊！让她里应外合她都乐意！
这个时时刻刻都要被上位者所猜忌的前朝公主的身份，她可真是受够了。
让末帝和他的后人赶紧出现，让大秦紧复国吧！这样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传播自己的西医知识，顺便拜个名师系统学习中医了。
秦羽眉望天翻了个白眼，默默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和夏侯璟保持距离！不然可真就被他拐带成西夏的“永安”公主了……
可惜夏侯璟似乎总能猜中她那点小心思，嗤笑一声道：“本王劝你还是少费些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过去十五年里都没人能复国成功，今后也不可能再有。”
“别以为你们手里的兵多就能坐稳皇位了！”秦羽眉越发觉得他那张俊脸十分欠扁，“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夏侯璟干脆双手抱臂往后一靠，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接着说，本王洗耳恭听。”
他倒想看看，镇国公主到底都留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学说，为什么会字字珠玑，句句鞭辟入里？
“不说了不说了！”秦羽眉泄气地往地上一蹲，低着头不看他。嘟着嘴唇用手指描着地砖上的花纹。
她发现自己太容易被夏侯璟绕进坑里去了！再这么来几次，恐怕她早晚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得不小心说出来。
“好好好，那就接着说这次的案子。”出乎意料地，夏侯璟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又转回了“镇国公主复仇案”上，“你还没回答本王，对世间的毒药了解多少？”
“我是个大夫，只管救人不管毒人好不好？”秦羽眉不遗余力地找机会和他抬杠，又耸耸肩，“虽然我不了解这边的毒药，可要是能拿到样本，或许也能化验出来……”
“样本？”夏侯璟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去验尸？”
秦羽眉刚想反驳自己才用不着亲自去验尸呢，脑海中却突然转过一个念头。
她故意刁难地看了夏侯璟一眼，“是啊，只有我亲自去看过尸体，才能判断死者到底死于哪一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