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独自乘马车回到公主府时，把璇玑和瑶光都吓了一跳。
出去的时候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书童，怎么回来时眼眶又红又肿，发带也不见了？
“公主，出什么事了？”璇玑快一步迎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脸，“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王爷呢……”
秦羽眉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夏侯璟！”
璇玑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无措地后退了两步，“公主……”
秦羽眉径直越过她，“瑶光，我要洗澡。”
瑶光赶紧跟上去，走之前还安慰地拍拍璇玑的肩膀，示意自己会想办法问清楚情况的。
璇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羽眉这么令人害怕的表情，更是第一次被她这般严厉地训斥过，简直倍受打击。
她刚要转身回府，却看到夏侯璟骑着马不紧不慢过来。
“王爷！”璇玑就跟看见了亲人似的飞奔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通倒豆子，“您和公主是怎么了，她刚才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还不许婢子提起您的名字……”
夏侯璟平静地听着，末了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突然道：“璇玑，你告诉瑶光和府里其他的人，本王要娶秦羽眉。”
“什么？！”璇玑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王爷您，您再说一遍？”
她一定是听错了！
“再说一遍也是这句话。”夏侯璟可没有和璇玑开玩笑的心情，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本王要娶秦羽眉，她很快就是璟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也是你们今后唯一的主子。”
“王爷……”璇玑咽了下口水，努力消化着这个快要砸死她的消息，“您……告诉公主了吗？公主答应了吗？”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用问也已经有了答案——公主刚刚回来时的表情，像是答应了王爷的样子吗？
夏侯璟果然摇了摇头，“她现在心情不好，本王改天再来和她谈这个问题。”
他说完就要离开，却被璇玑一把攥住了缰绳，“王爷！”
“还有事？”
璇玑简直要为自家不解风情的王爷操碎了心，“您到底明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生气？如果您想不明白，如果您不能让她消气，那不管您再等多少天过来，公主她，她也不会答应您的！”
“让她消气吗？”夏侯璟眉心微蹙着想了一会儿，突然自言自语道：“本王这就去把那家象姑馆拆了。”
苍天啊，怎么又和象姑馆扯到一起了？璇玑这次干脆把马脖子都抱住了，就是不让夏侯璟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她要是不把王爷和公主的矛盾解决了，岂不是白白被公主发了顿脾气？
“您还是直接告诉婢子，您今天和公主一起出去，到底都做了什么？”璇玑不依不饶地拦在马前，又怕夏侯璟不动摇，补充道：“您是没看见，公主的眼睛又红又肿——指不定回来的路上哭了多久呢！”
“她哭了？”夏侯璟神色微动，一个翻身跳下马，就想往公主府里走。
璇玑赶紧拦住他，“公主已经去洗澡了，您见不到她的。况且问题还没解决，她肯定也是不会想见您的。”
在这种敏感时刻下，她可不敢再把王爷偷偷领进鹤羽楼的浴房了，不然公主这一次真的不会原谅她的。
一回来就……洗澡？
夏侯璟想起瑶光说的那句“公主爱洁”，眼神又是一黯。
她难道是觉得，被自己碰过摸过的身子……很脏？
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夏侯璟只觉得心头烧起了一团火，躁得他无处发泄。情急之下，居然朝着公主府厚重的红木大门重重捶了一拳。
门上嵌了铜钉，十分坚固。饶是夏侯璟臂力过人，依旧是瞬间就见了血，指节处一片血肉模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夏侯璟实在是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又把秦羽眉惹哭了？
今天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司徒行月非要点什么香，他和秦羽眉早就查到命案的新线索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就算璇玑阻拦，他也非要把那间可恶的象姑馆拆了不可！
好了，这下璇玑也不用拦门了，直接带着夏侯璟就往公主府里走。先把他安置在了离鹤羽楼不算近的一处客院里，自己又赶紧跑去浴房外大喊。
“公主！婢子，婢子把手撞伤了，该用什么药比较好？”
“怎么撞的？撞到什么东西上了？淤血，红肿，还是外伤？”秦羽眉声音还是闷闷的，却不疑有他地询问起来。
一连串问题问得璇玑一愣，赶紧道：“是，是婢子不小心撞在公主府的大门上了，流了好多血呢。”
她听见浴房里好像传来一阵大笑声。
瑶光原本一直守在门口，此时盯着她干干净净的双手一脸疑问。
“是王爷……”璇玑无声地对她做着口型，又张牙舞爪地挥起拳头朝门上一捶，示意瑶光看清楚，王爷就是这样受伤的。
瑶光立刻就猜出了个大概情况，哭笑不得地摇着头。
“先去拿碘酒清洗伤口，再敷一层云南白药粉上去，然后用绷带缠紧。”秦羽眉笑够了，这才赶紧让璇玑去止血，“伤口深不深？如果很深的话就先别包扎，等我给你用支药再说。”
虽然她是觉得璇玑莫名其妙撞上大门很傻啦，可破伤风却不能随便节省，一个不好也是容易出人命的。
“是，婢子这就去取您房里那几瓶酒！”
***
仔细替夏侯璟清理了手上的血迹和粘连的皮肉，再三确认没有什么伤得特别深的地方，璇玑这才敢给夏侯璟上药包扎。
“婢子也不太确定，公主说的伤口‘深’应该是多‘深’，王爷回去之后最好也让王府里的大夫重新检查一遍，公主说皮外伤也不能不重视，若是感染了什么毒，弄不好也会变成大毛病的。”
夏侯璟头也不抬地淡淡应了声。
“王爷，现在您能告诉婢子，您和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了吧？”璇玑按照秦羽眉的习惯，将用过的药棉和纱布都收集到一起准备丢掉，却还是没忘记这个问题。
夏侯璟想了想，的确，若不让璇玑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依秦羽眉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一直躲着不肯见他。
他只好简单地把自己和秦羽眉在象姑馆发生的“意外”交待了几句。
璇玑听完之后，惊讶地捂着嘴巴，差点连手上没用完的医疗用品都砸到地上去。
她没听错吧，王爷和公主……中了催-情香，差点就……？
璇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公主回来之后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换成哪个姑娘，能愿意碰上这种事的？
夏侯璟看着璇玑脸上的表情飞快变幻，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办？”
“王爷……您最近，还是自己去查案子吧。”璇玑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方案，“总得给婢子时间打探一下，公主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气成这样的啊？”
换句话说，璇玑必须得替夏侯璟确认的是，公主对王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发脾气，是因为压根就不喜欢王爷，觉得自己受了侵犯，还是心里已经有了王爷，只是不满意二人之间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这个问题，璇玑觉得可不是自己三句两句就能问清楚的。别看公主表面上性子温和，可要是她不想说的事情，那谁也别想打探出一丝一毫。
她在璟王府待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王爷脸上会出现如此茫然的表情，真是又心酸又欣慰，轻声劝道：“王爷也别太自责了，您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总之，您和公主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各自都好好冷静一下，等到气消了再坐下来解决这件事，行不行？”
***
水汽氤氲的浴房里一片空荡，成了最能让秦羽眉安心的秘密世界。
她双手抱肩，整个人在水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望着头顶上方的横梁发呆。
朝着夏侯璟大吼了一通，又在舒服的热水里泡了这么久，她纷乱如麻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已经能开始思考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她后知后觉地也明白了，自己和夏侯璟应该都是不小心中了招，才会稀里糊涂地做到了那一步。
幸好她在关键时刻突然清醒过来，要不然……她真的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羽眉烦躁地一头扎进水里，水面开始咕噜噜地向上涌着气泡。
背上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涌动，秦羽眉猛地钻出水面，三步两步走到落地铜镜前，用力扶着后腰，把头转到身后观察着。
是她身上那块胎记。秦羽眉能准确地感觉到那个部位正在朝外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原本很淡的凤凰轮廓也变深了，透着浅浅的红色。
从镜中来看，就像是她背上停了一只红色的凤凰，已经伸展开了身子和爪子，正昂着头清唳一般。
秦羽眉疑惑地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停留在凤凰轮廓上。
难道就是因为它，自己才能阻止夏侯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