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以后,秦羽眉就再没见过夏侯璟。
她也不想去问夏侯璟做了什么,案子又有了什么新进展,每天只把自己关在府里吃吃睡睡,仿佛要与世隔绝一般。
就连蒙弈“闻风”上门,也没能从秦羽眉嘴里撬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只能隐隐约约地推断:秦羽眉和王爷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了。
秦羽眉懒得管他,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只关上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争分夺秒,没有九死一生……秦羽眉,这不就是你前世最遥不可及又心向往之的生活吗?你不是一直想要静下心来,全面系统地学习中医理论吗?现在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躺在床上望天,怀里抱着急救箱上的液晶屏,突然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
当初明明那么希望过上这种悠闲清静的日子,可为什么如今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她却提不起干劲来了呢?
秦羽眉无声地咧嘴一笑:要是小叶子听见这些抱怨,一定会骂她是个‘闲不住的劳碌命’吧。
“公主,永平侯夫人来了。”瑶光在房间外面喊道。
孙远黛?她怎么突然来了?秦羽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扬声道:“我马上过去。”
这可是她在大夏交上的第一个同性朋友,难得是个不让她觉得讨厌的人,自然不能不见。
秦羽眉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赶去了花厅。孙远黛似乎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左顾右盼的样子,见她一来,甚至还走上前迎了几步,一把握住秦羽眉的手,“羽眉,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怎么了?”秦羽眉感觉到手心里一片冰凉,赶紧拉着孙远黛坐下,往她手里塞了杯热茶,“你先别急,慢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听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孙远黛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犹豫了半天才道:“我听说你会医术对不对?”
秦羽眉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已经传出去这么远了。她点头,“是什么人生病了,需要我去看一看的?”
“是我姨娘……”孙远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她刚有孕两个多月,这几日突然身下流血不止,腹部疼得厉害。夫人非说是她这一胎怀相不好,不肯给她请大夫,我实在没办法才想到来求你的。”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既期待又渴求地看着秦羽眉,“姨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了,若我就这样不闻不问,她一个人在家里可怎么活?羽眉,虽然我姨娘她出身微寒,可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不会让你觉得有失身份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秦羽眉故意嗔怪地拍了她一下,“难道我就是那种看人下菜碟儿的大夫?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等我收拾一下医箱,咱们这就去孙府。”
“你,你答应了?”孙远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秦羽眉好脾气地答:“是是是,侯夫人,小的这就出发行不行?”
孙远黛大喜过望,激动得泪盈于眶,语无伦次的道:“羽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姨娘看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就不必了。”秦羽眉朝她挤挤眼睛,“别忘了付我诊金就行了。”
***
孙远黛气势十足地带着秦羽眉进了孙府的后宅,直奔她姨娘所住的偏院赶去
“五小姐!”
一道讨人厌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孙远黛回头,语气冰冷,“红妈妈,你找我有事?”
红妈妈是个身形臃肿的中年女人,脸上堆着虚伪油腻的假笑,晃晃悠悠地走上来。
她先是打量了一眼一身白衣戴着口罩的秦羽眉,为她这一身丧气的打扮皱了皱眉,不满的道:“五小姐,您回娘家怎么带了这么一个人进来,恐怕于礼不合吧?”
孙远黛瞪着她,“夫人不是不肯给我姨娘请大夫吗,我自己找了个女大夫进府里,这样总行了吧?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没有的话就让开,别耽误我的时间。”
红妈妈夸张地捂着嘴巴咯咯笑起来,像只要下蛋的母鸡,“哎哟,我怎么没听过帝京城里来了个女大夫?五小姐,您关心姨娘是好,可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呀。”她盯着秦羽眉捂得严实的脸,“这女大夫……不会是找个男人来冒充的吧?怎么能让不明不白的人进了内宅呢?”
说着她突然伸出手,想要摘下秦羽眉脸上的面罩。
秦羽眉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一抬手就扣住了红妈妈的手腕,捏在了她的麻筋上,让她整条手臂都不能动弹一下。
“睁眼说瞎话的是你吧。”清丽的女声从口罩下传了出来,“我哪里长得像个男人了?”
这次是来孙府看病,秦羽眉不想正面遇上孙夫人,便事先做了这身打扮。没想到这个肥婆居然这么难缠,还想要摘下她的口罩。
红妈妈痛得哎呦直叫,“你快放手!不然我可就喊人来把你打出去了!”
“人是我带来的,你难道是想连我一起赶出去吗?”孙远黛心里还惦记着姨娘的情况,红妈妈却非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耽搁时间,让她的火气也越来越大,“你不过是母亲身边一个奴才,什么时候也能当起孙家的主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孙府小姐,永平侯夫人!”
“是我让红妈妈过来问话的,黛儿,你有什么意见?”
孙夫人姗姗而来,故意摆出一副主母的威严架势。她看了一眼依旧拧着红妈妈手腕的秦羽眉,不满道:“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竟然敢到我孙府来撒野,还不快放手!”
秦羽眉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男扮女装,江湖骗子……啧,她发现自己和孙家人似乎都天生反冲,每次遇上他们都没好事。
她是来给孙远黛的生母看病的,不是来砸场子的。既然孙夫人已经发话了,秦羽眉也不能和她硬着来,手一松将红妈妈推了出去。
红妈妈手臂上的酸麻还未缓解,又冷不丁被秦羽眉这么一放手,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一趴,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她也是个混不吝的,当即就在地上打起了滚,一边滚一边嚎:“哎哟夫人哪!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散架啦!哎哟我的腰,哎哟我的腿,哎哟我的头都好疼啊!”
秦羽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跟她玩碰瓷儿呢?
鉴于小秦大夫这段日子里心情一直不太好,她很乐意亲自上阵给他们讲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当着医生的面装病装疼,因为她很可能会让你“梦想成真”。
她蹲下-身子,“让我看看,你哪里不舒服?”说着突然抓住了红妈妈的一条手臂,只听见“咔嚓”一声,秦羽眉轻轻松松就将她的胳膊卸了下来。
红妈妈刚叫出一半的声音,就又听见“咔嚓”一声,痛得她彻底哑火了--秦羽眉把刚刚卸下来的那条手臂又给她安上去了。
她语气轻快地问:“原来妈妈是骨节错位啊,没关系,我给您正回来就不痛了。来来,说说你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红妈妈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拼命摇着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这哪还是什么女大夫,分明就是个暴力女疯子!自己要是再撒泼打滚,她会不会把自己身上其他部位都这样拆拆卸卸地折腾上几回?那还真不如一刀捅死她算了!
孙夫人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愣住了。孙远黛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女大夫,下起手来比男人还狠的?
然而等对面那个一身白衣的蒙面女子慢慢摘下脸上的口罩之后,孙夫人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居然是你--”
“哎,孙夫人,本公主这次是悄悄出门的,你就不用急着行大礼了。”秦羽眉突然有种恶作剧般的快感,故意激怒着孙夫人。
反正她对镇国公主说过那么难听的话,还差点伤害了孙婆婆和冷月,秦羽眉早就打算跟她彻底撕破脸了。
那天在坤泰宫广场前大放厥词的无知命妇们,她早晚要把她们一个一个找出来,再狠狠打她们的脸!
“母亲,永安公主略通医术,女儿请她来给姨娘看看总可以了吧?”孙远黛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孙夫人一听,故意皱起眉头,“黛儿,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屈尊来给姨娘看病?”
她故意夸大了秦羽眉和孙远黛生母之间的差距,想要挑起二人的嫌隙。
“夫人此言差矣,病人在医者眼中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秦羽眉微笑,“比如您和路边的乞丐,在我眼里都是平等的,都需要我的医治。”
“况且姨娘又如何?她可是永平侯夫人的生母,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怎么就身份低微了?”
孙远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能看出,秦羽眉说这些话时表情神态都无比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意,全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