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璟神色如常：“坐马车太累，不想走了。”
秦羽眉忍不住运气：夏侯璟打仗的时候也这么矫情吗？
她不怀好意地哼了声：“想要住在我们家就直说嘛，这借口也太烂了……”
“本王习惯璇玑服侍。”夏侯璟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却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本王”了。
秦羽眉简直要被这位傲娇王爷打败了。
璇玑可是老早就说过了，夏侯璟在府里都是用小厮伺候的，她和瑶光做的根本就不是侍婢的工作。
“你知不知道，说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秦羽眉摆明了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可我就是不说”的气死人态度，故作高深地对着夏侯璟感慨了一句。又十分大度地一挥手，“算了，我们家房间多，你想住就住吧！”
反正璇玑会替他安排的，秦羽眉现在只想赶紧去洗澡睡觉。
璇玑和瑶光刚一迎出来，就看到一前一后“有说有笑”走进来的二人。
“王爷，婢子这就给您烧水去！”某个小叛徒再一次没出息地“变节”，屁颠屁颠地领着夏侯璟往他上回住过的小院走去，走前还不忘丢给瑶光一个“你看我又猜对了吧”的表情。
唔，这次是不是应该再给王爷换一个离鹤羽楼更近的院子呢？
璇玑很“得寸进尺”地想着。
要不是瑶光还算有点理智，及早发现并制止了她的出格举动，还不知道璇玑能做出什么大胆的事情来。
也不怪璇玑这么着急，自家王爷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这么多年，简直要急死一王府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和这样一个有趣又有本事的公主情投意合，璇玑都恨不得赶紧送他们入洞房去了。
话说回来……这下公主应该会答应嫁给王爷了吧？
璇玑喜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没有注意到秦羽眉已经冲着她的背影直磨牙了。
这个小叛徒！早晚得帮着夏侯璟一起坑自己！
“公主，水已经烧热了，您要的香露也都买回来了，今晚想用哪一种？”
幸好瑶光始终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夏侯璟的吩咐，全心全意照顾打理着秦羽眉的起居。
秦羽眉自打定下了打入帝京名媛圈的“卧底计划”后，立刻吩咐瑶光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香露和美容用品都买了一份回来。
她要好好调研一下，大夏的“美容保养业”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才能确定自己该做出什么档次的产品来。
秦羽眉没听到瑶光最后一个问题，心不在焉的道：“一会儿都送到浴房来。”
瑶光吓了一跳：“公主，这些都要用？只怕……味道不会太好吧？”
她还真是想不出，把玫瑰桂花茉莉花这些花香都混在一起的话，会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秦羽眉却像是被她的话点醒了一般，眼神一亮，复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倒是知道前世那些大牌香水都分什么前调中调后调，能把各种味道和谐地混合在一起，挥发出独一无二的味道。
可惜这个技术……她不会啊！
“公主，您怎么了？”瑶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秦羽眉不痛快了，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谁料秦羽眉托着下巴，突然没头没脑地朝她感慨了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算了，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得陇望蜀呢。她现在能把沐浴精油提炼出来就不错了，香水什么的，还是往后靠一靠吧。
***
一夜好眠。
秦羽眉伸着懒腰走出卧室，手臂却僵在了半空，保持着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和饭桌对面那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一大早就要和夏侯璟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反应过来的秦羽眉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护胸--她还没换衣服呢好不好！
秦羽眉朝璇玑龇了龇牙，“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璇玑顶着秦羽眉阴恻恻的目光，硬着头皮强撑着：“婢子是想着，王爷和公主肯定还要讨论案情……不如边吃边谈？呵呵呵……”
秦羽眉的拳头握起又松开，反复了几次，终于看在夏侯璟的份上又放了她一马，气鼓鼓地坐到桌旁，“小秦大夫今天免费教你，吃饭的时候谈正事，很容易得胃病的！”
瑶光已经彻底拉不回来璇玑的跳脱了--从前璇玑还没有太大发挥空间，谁想到如今王爷分明也纵着她胡闹，谁还拦得住啊？
她偷瞄了一眼怡然自若喝着粥，根本不关心秦羽眉和璇玑说了什么的夏侯璟，在心底无声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得了，王爷似乎还乐见其成呢。她能安抚好公主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别的哟……
秦羽眉嘴上和璇玑斗了几句，却一点没耽误饱饱吃上一顿早饭。
唯一有点不满的，就是今天的早点似乎味道更好了--厨娘居然也这么向着夏侯璟！可恶！
秦羽眉决定等到有时间了，必须要给府里的人上上思想政治课了！这工作态度很成问题有木有？
璇玑指挥着小丫鬟们撤了碗筷，习惯性地看向夏侯璟：“王爷--”
夏侯璟眼神一扫，璇玑赶紧又朝秦羽眉笑得无比狗腿：“公主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您和王爷是在这里谈，还是去棣华轩？”
秦羽眉：“……去棣华轩吧。”
刚吃完早饭，璇玑居然还问她要不要吃点心？她到底是以为自己多能吃啊……
不过……
秦羽眉眼神一转，对瑶光吩咐道：“去让厨房做一份蜂蜜糕给王爷尝尝。”
夏侯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他觉得秦羽眉的眼神……就像是当初鼓动他穿女装一样？
这个蜂蜜糕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里面藏了什么玄机？
可惜夏侯璟这次算是多想了--秦羽眉神神秘秘对他道：“王爷，你也是尝遍了宫中御宴的，不如今天就试试我的手艺？”
夏侯璟更不懂了，“你还会下厨？”
秦羽眉从前在公主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没听说皇叔在吃食上苛待过她啊……
探究的目光又扫向璇玑：为什么没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他？
“你们就让公主自己下厨？”夏侯璟语调微沉。
秦羽眉不得不跳出来替自己这两个侍婢说话：“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嘴刁，想吃的净是厨娘做不出来的，只好自己动手咯。”
她怕夏侯璟继续追问下去，索性又祭出了老办法--“是、是我娘！她留下的一本手札里记载了她在九州大陆上吃遍的美食，有些还附了方子，我才想要试试的……”
果然，夏侯璟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既然能被镇国公主记录下来，想必味道一定不错。”
秦羽眉肩膀一垮，突然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娘有些嫉妒了。
秦无忧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才会让这么多人都对她推崇备至？
瑶光去厨房给夏侯璟准备蜂蜜糕，璇玑引着二人去了棣华轩，又招呼人上了茶才退下。
“我们今天要做什么？”秦羽眉习惯性地发问。
夏侯璟依旧言简意赅：“等。”
“等什么？”
“等消息。”
“什么消息？”
“你想要的消息。”
秦羽眉气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她想知道的事情那么多，谁知道夏侯璟说的是哪一件啊！
她运气再运气，最终还是没忍住，重重哼了一声，走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书翻了起来，就是不肯看夏侯璟一眼。
夏侯璟一脸平静地喝着茶，听着耳边哗哗的翻书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知为何，他留在公主府的这几夜，睡得都格外安稳。
这在璟王府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是他屡屡留宿的原因。
那座从前被叫做安王府的巨大宅邸，对于夏侯璟来说更像是个困住他的笼子。只要他一躺下，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母妃临死前的模样。
母妃是自缢而亡的。那天他一回府就兴冲冲地直奔母妃的卧房，想要告诉她，自己在这次旬试中又得了个优。
而他推开房门，只看到一双穿着并蒂莲绣鞋的双脚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那双小巧精致的绣鞋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梦里，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不能忘记。
夏侯璟坐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秦羽眉的眼睛。
那双眼睛极清澈通透，极灵动美丽。
那是秦羽眉的眼睛，是秦无忧的眼睛，也是……母妃的眼睛。
夏侯璟有一瞬失神，仿佛又看到母妃静静坐在花园里，用慈爱而充满悲悯的目光笼罩着他，温柔，如水，却又弥漫着无尽的惆怅。
他那时还年幼，不明白母妃为什么有时会露出这种近似悲伤的神情。
直到他成为璟王，成为大夏军中当之无愧的战神，经历了无数的风浪，看清了这朝堂上的险恶，夏侯璟终于明白，母妃爱的是他，恨的……也是他。
他的出生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只要他还活着，就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母妃曾经遭受的一切。
可她终究还是个母亲，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骨血承受那些本不该他承受的沉重？
不堪重负，她终于选择自我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