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能让血阵显形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夏侯璟已经从孙府带走了孙凝霜的遗书原件，立刻按照二人约好的日程安排进入下一阶段。
一提起鲁米诺喷剂，秦羽眉也有点小激动：“今晚就可以去停尸馆了。”
夏侯璟皱眉，“怎么又是晚上？”
“晚上发光才比较明显啊。”秦羽眉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想不通夏侯璟为什么会对晚上去停尸馆这件事这样抵触，“喂喂，你不会是……怕了吧？”
堂堂璟王殿下居然会怕这个，说出去就觉得好笑哎。
夏侯璟忍不住为她的丰富想象力翻了个白眼，“本王好歹也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停尸馆里区区几个死人又如何？倒是你--哪有正常的姑娘家总喜欢大晚上去看死人的？”
秦羽眉故作无奈地一摊手：“谁叫我命不好，遇上某个专爱查疑难凶案又什么都不懂的王爷呢？”
她今天会对去停尸馆这件事如此热衷也是有原因的：从前光在电视上看那些鉴证科的法医们检验发光反应了，自己却还是头一回把鲁米诺喷剂用在追踪血迹上，难免有种新鲜感。
至于去停尸馆……小秦大夫上学时可是敢在解剖楼过夜的人！验尸什么的，当然是大晚上最有感觉了好吗？
不过……她挑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即将被自己刚才的话气得变脸的英俊男人，笑嘻嘻地又补了一句：“反正王爷天不怕地不怕，您总会陪我一起去的，是不是？”
夏侯璟无奈摇头，几乎要扪心自问：他是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妮子的？明明总能惹得他内心翻江倒海，却也总有办法哄得他身心熨帖。
遇上这么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主，夏侯璟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秦羽眉相处了。
“本王自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秦羽眉已经习惯夏侯璟摆出这张冰山脸了，她甚至还总结出一条铁律--夏侯璟只有不自在的时候，才会对她自称“本王”。
虽然不明白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能把这个冰山男逼到这份儿上，小秦大夫的成就感简直不要太满足哟。
***
当夜，秦羽眉和夏侯璟又摸进了郊外的停尸馆。
秦羽眉在路上还小忧伤了一下：她难道以后就要干这种半夜剖死人的活计了？
“就当是练手了……”秦羽眉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夏侯璟回头，“什么练手？”
秦羽眉笑眯眯地看他：“先剖好了死人，才能接着剖活人啊。”
“活人死人，我们今天都不剖。”夏侯璟简直要被秦羽眉这种没来由的热衷打败了，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来。
“知道知道。”秦羽眉已经从药箱里取出了两瓶鲁米诺喷剂，拿在手里摇了摇，“那我现在就开工了啊。”
她在停尸馆门口站住，照着那个盗墓贼指认的位置走去，在地面上均匀地喷了一层鲁米诺。
“把灯吹了。”她头也不回地指使着夏侯璟。
停尸馆内迅速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悠长平稳的呼吸慢慢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秦羽眉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是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害怕的，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祈祷急救箱里的发光氨没有过期。
幸好小绿总不会让她失望--没用多久时间，就连夏侯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盯住慢慢浮现出蓝色痕迹的地面。
秦羽眉眯起眼睛，辨认着显现出来的图案：一个巨大的圆，里面画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还有……六芒星？
她还怕是自己看错了线条，又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虚画了好几遍，这才确认无误。
可内心的疑团却越来越大：这种明显带有西方魔法色彩的阵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像极了华夏古朝代的大夏里？
难不成那个能造出氰化钾的老乡，业余时间还喜欢研究黑魔法？
秦羽眉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连环案的凶手和那两个半夜控尸的绿眼异族人看作了一伙，下意识地把这些都归成了老乡的“杰作”。
夏侯璟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低低的嗓音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认识这个阵图？它是做什么的？”
秦羽眉迟疑地点头又摇头：“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之前我也不知道它还有操控尸体的作用……你呢，你就没见过这种类似的图案和符号？”
“总觉得像是西梁的手法。”夏侯璟居然还真的给出了个答案，“我之前带龙策军在西梁边境处剿杀一群逆贼，他们就曾联合西梁某一部落，操纵气象变化来对付我们。那个祭司当时画出的阵图，和这个有几分相似之处。”
“西梁……”秦羽眉脑中的记忆似乎也只局限于帝京和某几个原属于大秦的州郡，还大多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在她过去十五年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那片葬送了她性命的龙牙草原了。
不过小秦大夫却从璇玑和瑶光那里听过，九州大陆上不止有大夏一个国家，还有西梁和南齐、草原上的呼察十六部等政权瓜分这天下。
“那里的人很擅长这种……巫术？”秦羽眉想了想，也只能用巫术这个浅显易被接受的词语来定义他们所看到的这个六芒星阵图了。
“岂止是擅长，西梁可以说是凭借这种巫术立国的。”身为大夏亲王，夏侯璟对西梁的了解就要深入多了，“西梁举国上下都信奉巫蛊之术，皇室中人更是据传有先天神授，自幼便开始跟随大国师学习巫术。皇子皇女均有继承皇位之权，凭巫蛊之术一争高低。”
秦羽眉从未听过这种选择继承人的法子，“难道储君不是应该懂得为君治国之道才行吗？光靠巫术，能治理好偌大一个国家吗？”
西梁这种选择继承人的法子，也太任性了点吧？
“学习巫蛊之术，除了要有天分，更要接受大国师长达十年以上的考核和检查：若是真的在为君之道上毫无进益，大国师也不会把心血多放在那人身上的。”夏侯璟明白了秦羽眉的心思，又进一步替她解释着，
秦羽眉发愁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如果这事还牵扯到了西梁，那可就难办了啊……对了，你说那两个绿眼睛的男人，会不会是西梁的？”
谁料夏侯璟却摇了摇头，“与其说是西梁人，倒不如说他们是西胡人。”
“怎么又冒出来个西胡啊？”秦羽眉听得头都要大了，扳着手指头数道：“大夏、西梁、南齐、草原……璇玑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这个西胡？”
“那是因为西胡很多年前就被灭族了。”夏侯璟淡淡的道：“而且是太子亲自领兵出征，也就是那次带回了夏侯熙的生母，西胡部落的大公主。”
秦羽眉恍然大悟：“原来夏侯熙的绿眸来自西胡……看来那两个男人要么是西胡人，要么就是和夏侯熙一样，是混了西胡血统的异族人。”
饶是如此，让她更觉得吃惊的还是夏侯熙生母的身份--她是怎么愿意嫁给这个灭了她整个部族的太子的？
“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秦羽眉小声嘀咕了句。
“走吧。”夏侯璟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西梁打探有关这个阵图的消息。也该在帝京里好好搜寻那两个绿眼人的下落了。”
这般似夏侯熙一样惹眼的男人，只要他们在帝京公开露面活动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可一想到这两人同夏侯熙之间这种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联系，夏侯璟又不禁担心起来。
夏侯熙已经先他们一步拿到了那个盗墓贼的供词，给他们送来的又有几分是真？是否是全部证言？
如果他知道了这两个绿眼男人的存在，会不会抢先做些什么？
谁料秦羽眉似乎并未把这些当回事儿，漫不经心地道：“这还不容易？你派人去监视夏侯熙的动向不就得了？这案子可是你在负责的，若他真有什么动作，那不就正好坐实了他的嫌疑？”
夏侯璟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秦羽眉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关键点了出来。
而更让夏侯璟觉得心情愉悦的，是她居然丝毫没有受到夏侯熙的影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他也划入了嫌疑人队伍中。
一想起夏侯熙那天对着秦羽眉兴趣满满的模样，夏侯璟就忍不住想要摆出小叔叔的款儿，好好教训他一顿。
要是秦羽眉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夏侯熙的好感，夏侯璟也不介意再重申一遍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至于用什么办法让她明白……那就看璟王殿下心情如何了。
说话间，马车也已经在公主府门前停下。
秦羽眉跳下马车就往府里走，不经意一回头，发现夏侯璟也跟在她后面。
她一挑眉：“你怎么也进来了？”怎么没回璟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