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玉摇了摇头，“奴婢知道的只有巫先生一人，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对他也是多有挂心的样子，不像是还会有别的……”
秦羽眉忍不住嘁了一声：“她不是还惦记着永平侯么？”
她现在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孙远黛当成了自己人，自然要为好姐妹出头了。
凉玉没想到秦羽眉连这件事都已经清楚了。她伺候了孙凝霜十二年，虽然主仆之间有过龃龉，可如今也不由得替自家小姐羞愧起来。
“小姐心里的确还是惦记着侯爷没错……”凉玉支吾着不知该如何替孙凝霜辩解，“可是她和巫先生才是真的情投意合，眼看着明年巫先生就能高中，到时候小姐也能和他终成眷属，没想到、没想到就……”
秦羽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敢情孙凝霜还是个痴情人，把许于飞当成床前明月光、心头朱砂痣了？
“你觉得巫岱云这个人怎么样？他是真心喜欢孙凝霜，还是为了抱住孙阁老这棵大树？”
凉玉想了一会儿，果断摇了摇头：“奴婢并不觉得巫先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公主若是见了他就会明白的，巫先生身上有种让人说不清的、很舒服的感觉，一看就像是个好人呢！”
“既然是好人，为何敢与孙凝霜暗通款曲，做出有违礼教之事？既然真心喜欢她，为何在这个时候离开孙府？”秦羽眉总觉得凉玉的话里有诸多漏洞，反问得她目瞪口呆。
“算了。”秦羽眉摆了摆手，凉玉也只不过是孙府的一个丫鬟，又怎么真能看得准巫岱云的人品呢。
看来只有等到夏侯璟的人找到他，自己再亲自去会一会了。
秦羽眉又想起刚刚凉玉提及的积香寺，问道：“你家小姐多久去上一次香？只有周小姐和王小姐陪她一起去过吗？你跟着她去过积香寺没有？那座寺在远近的名声如何？”
“小姐每隔两旬会去一次积香寺，每次的确只有周、王二位小姐陪同不错。但奴婢跟小姐去的时候，在积香寺外也曾见过其他官家小姐的马车，想来她们在寺内应该也是遇上过的。”
“只在寺外见过？”秦羽眉听出了凉玉话里的问题，“你没跟着孙凝霜进到积香寺里吗？”
凉玉摇头，“不光奴婢是这样，其他小姐的马车上同样留了服侍的丫鬟。不过积香寺也是帝京附近有名的古刹了，里面环境十分清幽，从未听说出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有人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寺外……就算凉玉口口声声说着积香寺的正常之处，可秦羽眉还是觉得不正常的地方更多。
她清了清嗓子，“我和你家小姐见面那天，你是否也在场？”
秦羽眉隐约记得当时孙凝霜身后跟了个丫鬟，不然今天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了凉玉。
果然，凉玉点点头，还胆战心惊地偷瞄了秦羽眉一眼。
看来她当时不光在场，应该也听见了自己一语拆穿孙凝霜的话了……
秦羽眉故意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那我问你，孙凝霜从四姨娘那里离开后，当晚都做了些什么？她是否真的如遗书上所言，对我心怀恚恨？”
不怪孙夫人会对秦羽眉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白日里刚吵过架，晚上孙凝霜就“上吊自杀”了，再加上那封遗书，怎么看都像是秦羽眉的错。
谁知凉玉在迟疑了一下后，却又摇了摇头：“这其实也是奴婢觉得奇怪的地方--小姐从五小姐面前跑出去之后，一路哭哭啼啼回了房间，砸了两个花瓶，刚要拿院子里的小丫鬟出气时，正好遇上了巫先生来送琴谱。二人在房间里弹了一下午的琴，送走巫先生时，奴婢见小姐的脸色已经好多了，甚至似乎还和巫先生约了夜里相会。”
秦羽眉眼神一亮，巫岱云当晚去过孙凝霜的房间？那他可就成了重大嫌疑人了啊！
“当晚值夜的是你还是冷香？”她赶紧追问道，“巫岱云到底去了没有？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秦羽眉自己不喜欢睡觉时还有人留在房间里，从来都是打发了璇玑和瑶光回去休息。可她知道按照孙府的规矩，像凉玉和冷香这般的大丫鬟，是必定要给小姐值夜的。
凉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当晚……奴婢和冷香都没去值夜。”
见秦羽眉面露疑色，她又解释道：“小姐隔三差五就会和巫先生在夜里私会，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要把奴婢二人赶回院子去，不许我们靠近她的房间。那天奴婢白日里被小姐指派去把巫先生的藏书给晾晒一遍，累了个半死，夜里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到，等到天亮了才听到有人说小姐出事了。”
“那冷香呢？”秦羽眉不死心地想要找出几个目击证人来，“她和你睡在一个房间吗？”
凉玉点头，“不过冷香一向比奴婢眠浅，很可能听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秦羽眉听出她话里的迟疑和犹豫，不由放低了声音，又营造出一种略迫人的气势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冷香有问题？”
凉玉赶紧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冷香最近好像有心事--不过她也提过，似乎是她娘的病又加重了些，正不知道该不该换个大夫看看呢。”
秦羽眉眸光连闪，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夏侯璟正在审问冷香，但愿他那边能有什么收获。
有必要的话，她也不介意再救死扶伤一把。
***
从孙府回去的路上，秦羽眉和夏侯璟交换了分别审讯得出的情报。
凉玉和冷香两个人基本都没说谎--孙凝霜每隔两旬会去城外积香寺上香，每次都把带去的奴仆留在寺外，其他的小姐似乎也是如此；她也的的确确和巫岱云保持着暧昧关系，甚至连孙夫人也被瞒在鼓里。
夏侯璟看着支颐深思的秦羽眉，好气又好笑地抚过她略纠结的眉头，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柔情：“你在想什么？”
秦羽眉神经大条地抬起头，并没有感觉到夏侯璟突然转变的态度，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车上的小桌，“我在想，这个积香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有那个巫岱云，他的嫌疑似乎也不小--虽然他应该不可能是连环案的凶手，但他有可能是掐死孙凝霜并把她吊在房顶的那个人。”
“积香寺……”夏侯璟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眉眼间看不出任何情绪，“帝京郊外的确有这么一座古刹，年头也不短了。如果那些邪教中人借此为掩护，倒还真让人发现不出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秦羽眉的眼睛又开始骨碌碌转动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只有在这个时候，夏侯璟才觉得秦羽眉像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操起剖尸刀就一脸冰冷的女仵作。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笑眯眯地朝自己建议：“喂，要不要让我乔装打扮，混进积香寺内打探一番啊？”
夏侯璟稍稍想了下这个计划是否可行，却又否定道：“不可。孙凝霜等人若是在积香寺内有什么秘密，必定要有内部人士指引才行。你若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去了，恐怕也只会被当做普通香客，根本发现不出积香寺的秘密。”
那些人既然敢在积香寺活动，想必一定将痕迹掩饰得极好。如果秦羽眉想要混进去，首先还是得和与孙凝霜交好的那两位小姐打交道才行。
秦羽眉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看来我的沐浴精油要尽快做出来了--对了，你能不能趁着这几天给我造个新身份出来？我总不能顶着永安公主的名头去和她们来往吧？”
这也是她从叶初雨那里学到的经验，小叶子每次执行任务前，上级都会替她准备一套天衣无缝的身份，过了官方明路的，好让对方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你的梅小姐不是当得挺好的？”夏侯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再为你捏造一个名门闺秀的身份是不太可能了，不如就继续当个女大夫，为那些贵族小姐提供美容养颜的秘方如何？”
这群官家小姐自视甚高，寻常人轻易打不进她们的圈子，若是秦羽眉伪装成什么地方望族的小姐，恐怕也未必能入得了她们的眼。
可扮作大夫就不同了，只要秦羽眉手上有足够吸引人的筹码，不怕她们不上钩。
秦羽眉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得继续翻书了。”
美容古方她倒是也听过，可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那群小姐们的信任，就必须得找个效果立竿见影的例子出来。
“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哪家的小姐一直有什么隐疾，脸上生了什么胎记或痘疹的？”秦羽眉又布置给了夏侯璟一个新任务，“我要是能把这种宿疾治好了，一定会在这群帝京名媛里声名鹊起的。”
夏侯璟点了点头，“我这几天就派人去打探，你先慢慢研究方子好了。”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眼间带了一抹促狭的笑意，“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我已经想到该找谁打听了？”
秦羽眉和他对视了一眼，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当然是萌世子了！”
那个帝京小八卦要是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都对不起他蹲守在公主府外好几天的敬业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