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羽眉正在给自己换药,凤曜却突然推开门闯进来。
这些日子他始终对秦羽眉避而不见,她也就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他会突然跑来。一抬眸:“有事?”
凤曜哼了一声,却往桌上扔了个小瓶子,硬邦邦的道:“涂上,祛疤的。”
秦羽眉好奇地拔下瓷瓶上的木塞,却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由皱眉:“这什么东西,有毒没毒啊?”
不过……凤曜是怎么知道她这几天一直想办法把手上的疤痕去掉呢?
从前她因为体内有凤雷诀,所以受伤后总会很快痊愈,而且连一点疤都不留。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曜已经能够化形离体,她这一次手上受伤,愈合的速度就跟正常人差不多,而且手心里还留了很难看的几道疤,几乎要把她原本的掌纹都覆盖住了。
凤曜好心给她送药,不想秦羽眉居然在怀疑有毒没毒,气得咬牙咯咯直响,喘着粗气道:“你爱用不用!”说完转身就要走。
他再也不要关心这个死丫头了!
“哎哎,我这不是开玩笑嘛!”眼看凤曜真的生气了,秦羽眉连忙叫住他,抓住这个和解的机会,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道:“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她那日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迁怒了,对凤曜说话语气也重了些,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只傲娇小鸟儿主动来跟她说话,秦羽眉可不能再把人家气跑了。
“我的心头血,可以治愈天下一切伤口。”凤曜没好气地答道。
他虽然嘴上说着只管秦羽眉的死活,可二人心意相通,他这几天一直都能感知到秦羽眉对手上这几道疤的担忧,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才一狠心把自己的心头血送了来。
如此折腾一通,他的修为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复了。
秦羽眉脸色却突然变了,一把拉住凤曜衣袖不许他走。
“心头血……不是很珍贵的东西吗?”她语气有些微妙,“你就这样给了我,不要紧吗?”
“还死不了。”凤曜故作冷漠地说着,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身子微躬。
秦羽眉赶紧拉他坐下,不由分说从一旁拿过听诊器戴好,将前端按在凤曜胸前来回移动着。
凤曜刚想挣脱,可一见秦羽眉满脸严肃认真的神情,却又不由自主地坐在那里,任凭她拿着那个圆圆的小东西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
她微微皱着眉,上身前倾,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有种凝定的美感。
凤曜心上不由一暖:敢情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过了好一会儿,秦羽眉收了听诊器,却迟迟没有开口。凤曜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给鸟用药,是不是要比给人的剂量减半?”秦羽眉一本正经道,“或者是加倍?毕竟你原身是只那么大的凤凰……”
“秦羽眉!”凤曜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刚才因她看诊时生出的那一份柔软之情完全不见了,“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怎么气你了,我这不是怕用给你用错药吗?”
秦羽眉表情无比认真,可眼底那一抹慧黠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凤曜真是头疼,越发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秦无忧守护她的女儿。
这个秦羽眉,简直要把他气死了!
“我、不、用、凡、人、的、药!”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秦羽眉很狗腿地朝他一伸手:“那,给你我的血行不行?”
凤曜连自己的心头血都贡献出来了,小秦大夫虽然没有心头血,静脉血还是有的……
“不要。”凤曜傲娇地一扭头,“我只想要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你能找来吗?”
秦羽眉摸摸下巴,飞快思索起来:“明天去找夏侯璟问问他有没有……不行就让他进宫去要……”
同时心中暗暗感慨:总算和凤曜恢复到正常的相处模式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人家再傲娇再毒舌也是上古神兽,关键时刻还指望他救自己一条小命呢。
***
夏侯璟再次来到公主府时,就看到秦羽眉正在摆弄那个从积香寺里带回来的小盒子。
她上下左右摇晃个不停,又用小刀去撬锁眼,努力了半天,却怎么都打不开。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秘密……”秦羽眉泄气地丢下小刀,夏侯璟却发现那把刀正是那一日和他交手的男人留下的那枚,不由问道:“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秦羽眉想也不想的答:“因为这小刀看着就很好用啊。”
她的手术刀具有限,刀片都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扔。若是再多做上几场手术,恐怕库存就又要告急了。
而这把小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居然是她见所未见的轻薄锋利,甚至还是半透明的,拿来做手术刀最合适不过。
夏侯璟拿起那柄小刀看了看,才断定:“这是西梁独有的玄水矿石打造而成的,这种矿石极为少有且开采难度极大,一直被西梁皇室牢牢把持着开采权,一般人甚至连玄水矿的位置都不清楚。”
那个神秘男子身上有代表西胡皇室的腰牌,用的武器还是西梁皇室独有的矿石所打造,是不是意味着在西梁境内藏匿着西胡余孽,而且二族已经联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必须尽快上报给皇叔,对西梁早作警惕才是。
秦羽眉终于放弃了和这个小盒子较劲,问他:“案子有什么眉目了吗?夏侯熙有没有嫌疑?”
她陪着夏侯璟一路调查,好不容易将线索锁定在积香寺和那个媚佛组织上,甚至还牵扯出了西胡方面的人,似乎眼看着就要真相大白了,可秦羽眉却有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夏侯璟神色一顿,最终只是淡淡道:“我已经将这案子追查至今的始末都上奏给皇叔了,他已经免了我继续追查的任务。”
“这是要和稀泥的意思?”秦羽眉微眯起眼睛,“莫非夏帝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夏侯熙真的跟这件事有关系,他要包庇皇长孙?”
夏侯璟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打断了秦羽眉的十万个为什么:“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你的嫌疑早已洗脱,以后也不要再问了。”
“那我娘的名声就不要了?”秦羽眉还想着积香寺内的那座雕像。若是让夏帝知道了,对他而言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夏侯璟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古怪的神色,看得秦羽眉心里直发毛。
“你放心,皇叔不会把镇国公主怎样的。”不知是不是秦羽眉的错觉,竟觉得夏侯璟语气有淡淡嘲讽,“毕竟他当年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镇国公主厚葬于京郊点苍山。年年出城祭天,都不忘到她坟前上一炷香的。”
秦羽眉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事?”不过一想到自家娘亲当年名动九州的绝代风华,这一切似乎也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夏帝和秦无忧应该是一代人,想来对这位九州大陆的女神也是充满倾慕的吧。
这也就不难解释,夏帝在太后宫里看清她容貌后,会有一瞬的失神了。
想到这里秦羽眉又有些泄气:若是夏帝对秦无忧还有点旧情,可为什么还会毫不犹豫地送她去草原送死?
果然君心难测啊……
说话间,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秦羽眉起身往门口望去,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气势汹汹地推开璇玑,直奔后院而来。
而她旁边跟着的那个头戴面纱的女子……居然是何沅君?
“秦羽眉,你出来!”
中年美妇柳眉倒竖,站在院中就开始大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把我女儿的脸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女儿……来人是定国公夫人?
夏侯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公然闯进公主府来闹事,面上一沉,就要起身干涉,忙被秦羽眉拦住。
“夏侯璟你先别露面。”秦羽眉将他按回椅子上,“沅君是我的病人,现在她出了问题,我不能不管。”
夏侯璟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又知秦羽眉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便点了点头,道:“那好,你若解决不了,便来叫我。”
秦羽眉快步出屋,定国公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细细端详着眼前少女:衣着发饰都十分简单,可相貌却清丽出众,隐隐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都说永安公主肖似其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羽眉见过国公夫人。”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秦羽眉已经面带微笑地朝她一福身,“国公夫人携府上大小姐前来,可是大小姐的病症有了反复?”
何沅君好不容易才能插上话:“羽眉,我没想让我娘来公主府找你的,是她被我的脸吓了一跳,说什么也要过来……”声音越说越低,眼神里满是歉意。
国公夫人转头瞪了何沅君一眼:“还替人家说话!我再不过来,你的脸还不知要被毁成什么样子!”
居然有这么严重?秦羽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长话短说,大小姐先跟我去处置室检查一下吧。”
她又招呼璇玑:“备茶,带国公夫人去花厅小坐片刻。”
“不行,我得看着沅君,省得她再被你给骗了!”国公夫人虽然震惊于秦羽眉的相貌,可在自家女儿这件事上还是寸步不让,坚持要围观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