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出了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昏黄的灯光裹着三个人，影影绰绰的向马路这边慢慢走来。
虽然梁子乾的那张脸的正中被一块白色的纱布，把最骄傲的鼻子给覆住，在模糊的灯光下，他那高耸挺拔的身姿，却是一点都没有遮没男人特有的光辉。
他依旧是那么的俊朗，只是走起路来没有平日的矫健，步幅也小了一些，缺失了节奏感，看上去却是更回稳健了。
身后的田蜜蜜仰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丝莫名的亲切感，说不出为什么，那种情意就这么毫无预感地袭来，扣动她的心弦，漫上她的眸底，涩涩地湿润在面颊上。
穿过马路来到黑色大奔近前，印象看了身后的田蜜蜜一眼：“天命真女，你先去我车上，我想跟子乾单独谈谈。”
说着，印象抬手向着路边的车子按了电子锁。
田蜜蜜迟疑着不肯离开，拿眼扫了梁子乾，看着他裹了白色绷带的鼻子，想笑却是鼻子一酸，泪水便溢了出来。
知道她担心两个男人再掐起来，梁子乾便道：“去吧，不会再打了。”
田蜜蜜后退了两步，垂着头向前面的车子挪去。
梁子乾开了车子，两个人钻进车子。
“哥们，说句实话，昂昂到底在不在你手上？”坐在副驾座上的印象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听印象这样一问，梁子乾抚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突然恼怒地擂了一下。
“蜜蜜这样认为，我默认了，是因为我担心她失去昂昂，没有一点线索会活不下去，印象，你竟然也这么认为？我梁子乾竟是在哥们的心里扮演了一个反而角色，还这么恶毒，恶毒得偷一个孩子？亏你也想得出来！”
被梁子乾一讽刺，印象面上不是意思，腾的起火：“我知道你有多么在乎她！就因为你在乎她，我便怀疑你为了拴住她，才……”
“哼，哼哼！”梁子乾冷笑两声，不屑地瞄着印象，“你这是什么逻辑？因为我在乎她，就偷走她的孩子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啊？我还是人吗？”
“我印象不是人，我印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了吧？”印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忌偏离了正确航线，便歉意地自贬着。
梁子乾抬眸向着前挡玻璃望去，焦虑的神色里更是增添了一抹担心。
“敢情昂昂不是你偷走的啊？哥们，那刚才你为什么来还手？”
听印象放弃了对自己的怀疑，并未见他现出轻松：“啊，你想让一个已经心碎了的女人看两个混蛋男人大打出手，她却又没有力量阻止，你非得把她急死才算死心哪！
听梁子乾如此一说，印象的脸臊得登时起火，他心下暗自佩服梁子乾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在对田蜜蜜的用情上，他印象远不及梁子乾。难怪在影像室里，胸透分明有黑影，大夫建议住院观察，梁子乾却是一拍胸口，说什么事都没有，大夫也拿他没辙，只给开了点药。
印象心里自喜没有交错朋友看错人，面上却是不表现出来，故意责怪的口吻说着：“谁让你不还手？你越是不还手，不争辩，我越是相信昂昂就是你偷走的。”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
被梁子乾识破，他便抬起手指点了点印象：“你小子……”
刚一张嘴却是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咳便是钻心得痛，梁子乾突然抬起手抚了一下胸口，苦笑着咧了咧嘴。
“别硬撑了，我把天命真女送回去，你回急诊打吊瓶吧！”印象说着便要下车。
“慢……咳咳……”
一急，梁子乾又轻咳起来，手按在胸脯上摩挲着，歇息了片刻，直到不再咳嗽，他才安静的向印象扫过去。
他俊挺的眉宇就那么微微一挑：“告诉哥们昂昂是不是你的？”
听他此言，印象却是突然一个愣怔，本来那副吊儿郎当的尊容一下子绷紧了，抽动着小眯缝眼，一侧的嘴角夸张地向上一弯，隐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不言语地挑动了眉毛看着梁子乾。
他展示给梁子乾的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
印象正纠结在矛盾里。梁子乾要的正确答案，他却不知道是不是田蜜蜜的意思，万一田蜜蜜告诉梁子乾昂昂是他印象的，一定是她有苦衷，不想让梁子乾知道昂昂的亲生爸爸是谁。
其实，昂昂的亲生是谁，也一直是印象想揭开的一个谜底。
“说啊，是不是？”
深不可测的眸光利箭般射向印象，梁子乾不由印象的态度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他就是要印象亲口说出“是”或者“不是”。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看来，没把你的鼻梁打歪是个失误，要是打碎你和鼻梁骨，踹破你的胆，让你躺在病床上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看你还管不管那么多闲事！”
印象故意哈哈虎虎，他只想胡言乱语一番蒙混过关。
梁子乾突然横眉冷对，伸出修长的胳膊抓住了印象的膀子，用力捏着：“说！说啊！”
被捏得痛是痛，印象到是还能承受，可是，梁子乾却是因用力过猛，受了内伤，鼻子又破了，淅淅沥沥地流出鲜血来，胸部也猛烈疼痛起来，忍不住一阵凶猛的狂咳。
“咳咳咳咳……”
吓得印象再也不敢装马大哈，一边扯了手纸，塞进梁子乾的手里，一边连连道：“别急别急！是是是！”
梁子乾张开大口，做着深呼吸。
片刻后，咳，渐渐止住，他擦干净了嘴唇四周的血渍，把血迹斑驳的纸片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手指向里抠着。
“昂昂真的是你的儿子？”
“是！是我的儿子！”
直到印象肯定地承认了，梁子乾才松开手指，那团纸巾却是碎成了雪片，扑簌簌地落下去。
再看梁子乾，他似是给抽了筋骨般瘫软在座椅里，身子靠在后背上，闭了眸子，脸色煞白得无了血色。
这个答案，已经折磨了他半个月，终于尘埃落定。
昂昂，是印象的！
昂昂，不是他梁子乾的！
“嘘——”
一声长长的叹息，久久持续，梁子乾微睁开眸子，唇线一弯无波无澜的道：“好好待她，再让她受苦，我轻饶不了你！”
印象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他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无底的陷阱，一时茫然地向前挡玻璃望去。
和田蜜蜜拍拖，本来就是一个谎言。承认昂昂是自己的儿子，谎言之上又附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这样的大谎言，却是在欺骗最好的哥们！而这个哥们爱的女人，已经深入血肉，浸入骨髓！
“哥们……”
印象突然想反悔，推翻刚才的那个谎言，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破，正暗自转视梁子乾，却是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他那道隐含了锋芒的视线。
生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印象，平日里我行我素，却是被梁子乾的那道光束给慑了魂魄，神色一怵，正要解释点什么，却见梁子乾突然抿唇不语，瞬间目光温和了。
“把她带走，让她上舞台，天天让她唱歌跳舞，别让她停下来，寂寞会把她杀死的。”梁子乾苦笑，盯着面色黯然的印象，“什么时间结婚？”
“嗯？结婚？”毫无心理准备的印象突然蒙了，脑子里本来没有这条信息，即使他的应变能力再强，也还是露了马脚。
“你跟蜜蜜都订婚了，不是说很快要结婚的吗？怎么？舞会上说过的话都忘了？”梁子乾疑惑地看着印象“呃，嗨！昂昂丢失了，天命真女都快疯了，谁还敢提结婚的事。”
印象苦涩地扯着嘴角，抬起手臂抚到光亮的脑袋上挠着。
哒哒哒！
不知何时，田蜜蜜已经站在副驾座一侧，敲着玻璃。
印象吓了一跳，不是因为突然，而是因为他怕梁子乾证实昂昂的事，万一两个人口径不一，谎言，就会彻底给戳穿。
他忽然觉得田蜜蜜在这里似乎有些不恰当，哪怕是她不言语，也存在着威胁，便想再次支开她：“我马上过去，你去车里稍等一会……”
“进来吧，一辆车回公司，打个电话，让出租公司把车开回去就行！”梁子乾竟是做了这样的决定，“蜜蜜，进来啊？”
田蜜蜜站在车外没动地方。
嘭！
驾座的车门打开，梁子乾钻出车，绕到田蜜蜜近前，打开后车门：“蜜蜜，子乾哥送你们两个回公司，好歹你住了十来天，也已经习惯了，就不去宾馆住了，将就一晚上吧。”
田蜜蜜更是愣了神。
梁子乾的称呼变了，态度变了，语气也变了，俨然是一个兄长的姿态，为小妹做着周到的安排。
他们两个说了什么？田蜜蜜一时狐疑，扫向印象。
却见印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纸片，捏在纸端向田蜜蜜眼前晃了晃：“”
“我已经订好了回程的机票，明天上午，两张，天命真女，跟我回团吧。”
听到印象突然这样一说，又是一个突如其来，搞得田蜜蜜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