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病房的门,轻轻的缓缓的从里面打开。
听到这个期盼了半小时的声音,倚靠在门侧墙壁上的田蜜蜜,赫然愣怔了一下,斜身向前迈了一步,身子正对着门口,冷然的瞪着溜溜圆的水眸,清清明明的望着。
先是一个白皙的小护士穿了浅粉色护士服敏捷的闪出身子,毕恭毕敬的立在门侧候着。
本来挺俏丽的一张脸,可惜厚眼皮,眼眸还鼓鼓的,却成了败笔,破坏了整体美。
田蜜蜜一怔,她认识这个护士,是这套重症病房的特护小苏,她住院的那几天,就是苏护士专职护理的。
正想上前问情况,却见苏护士双手扣于胸前,目不斜视,田蜜蜜也便作罢。
稍顿,便是一个穿了白色隔离服,戴了淡蓝色一次性口罩的大夫沉稳的迈出门来。
田蜜蜜一眼便认了出来,情绪立马高涨起来,似乎一下子见到了一个大救星,面部说不出的惊喜与恐慌,突然空吞了口水,哆嗦着声音轻声唤着:“毛大夫!”
惊呼之声如此强烈,竟是吓了毛大夫一跳,他先是神色一愣,便顿住脚步,低下头盯了一眼田蜜蜜。
田蜜蜜便上前跨出一小步,仰起头盯着他,眸光里透出期望,神色凝重。
毛大夫还没来得及言语,料到身子堵了门,便向门旁侧移了一步,闪开门口。
里面的几个高高矮矮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出。
门侧等候着的护士小苏,伸长了脖子向门里张望了一眼,便轻轻的掩靠了病房的门。
几个医护人员恭敬的扫了一眼毛大夫,看他正在和田蜜蜜面对面站着,知道他一时脱不开身,便各自离开。
护士小苏把门的哨兵般,一直守候在门侧,时不时瞪一下眸子,冷冷的扫一眼田蜜蜜,透着怪异着神色。
苏护士瞪眸子时特别费劲,那厚厚的眼皮,就像垂着的两片加厚的门帘,似乎不用力向上拉,就无法撩开。
抬了手臂,毛大夫从容的摘下口罩,一副平易近人的神色看着田蜜蜜:“田蜜蜜,你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怎么擅自出院了?嗯?这可不好!”
“毛大夫,我好了,没事了,子乾哥怎么样了?”田蜜蜜的十个手指用力绞着,惨白着脸,一副担心得要死的样子。
印象,金虎,金豹,三个人蹭蹭蹭围了过来,瞪着一双双探寻的眼睛,想从毛大夫的嘴里掏到梁子乾的情况。
谁知,毛大夫却是半点都不急,他看上去似乎根本不是刚从重症监护这等生死离别的病房里出来,丝毫不提病人的抢救情况和生命安危,一味的故意出神的瞄着田蜜蜜,感慨着声音道:“田蜜蜜,因为结婚,跑出医院的吧?嗯?你不是正在举行婚礼吗?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田蜜蜜窘得无地自容。
她自己明白和印象结婚是一场跟慕容琼蕤的交易,毛大夫怎么知道?
“田蜜蜜,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毛大夫又无需提交答案的问了一句。
责怪,透着关心,毛大夫似是一个尊威的长者般严而有度的责问着。
一个医院里的大夫,两耳几乎不闻窗外事,怎么知道自己结婚的事?
问号只是一闪,田蜜蜜的脸腾的发烧,热得难耐,彩霞瞬间飞满天,尴尬得直咧嘴,却还是忍不住扯了嘴角道:“毛大夫,子乾哥——”
毛大夫突然仰了一下头,看了看走廊的顶端,又立刻垂下了头,定定的看着田蜜蜜:“他啊?嘿嘿,自己不想要命,谁都救不了他!恐怕是活不过来了!”毛大夫说这话时,却是故意沉下脸来,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摇了摇头。
心,似是突然给重重的铁棒猛然的敲打了一下,巨痛,下沉。
紧接着,失衡的心便嘭嘭嘭的狂跳起来,脑袋嗡嗡作响,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田蜜蜜给唬得直接僵住,声音都给吓得哆嗦了!
“啊?子乾哥……他……他……”
毛大夫的一番话,直接把她带进了一个生死离别的绝境,她以为梁子乾已经奄奄一息,即将离开人世。
毛大夫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田蜜蜜痛苦不堪的样子。
没有泪水,只有一双呆板的眼睛,机械而空洞的睁着。
“子乾哥……死了……死了……”
田蜜蜜呓语般,神志恍惚,眼前一黑,身子突然晃动了一下,脚底没根,似是要跌倒,却是被印象即时伸过来的一条胳膊,揽在了她的腰际上。
片刻后,田蜜蜜缓过神,绝望的低语:“团……团长……乾哥哥……他……他死了……”
田蜜蜜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着。
“别怕别怕!”印象安慰着,抬眸打量毛大夫。
说一个快要死的人,声音里怎么一点都不沉重,难道真就多见不怪?心里嘀咕着,印象便增添了狐疑。
田蜜蜜却是情绪突然陡变,呆滞的眸子一瞪,大梦方醒的样子喊着,“不!不!!”
挣扎!疯狂的挣扎!
“蜜蜜,冷静!冷静!”印象用力裹了裹胳膊,束缚着她。
田蜜蜜哪里肯听印象的劝告,不知哪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奋力从印象的怀里挣出来,一伸胳膊,双手直接拽住了毛大夫的手臂,可怜兮兮的哭喊着:“毛大夫,救命,救命啊!”
“救了!这不刚救完了吗!”毛大夫不慌不忙的回着,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耸了耸肩,“治的病治不的命啊!”
“毛大夫,你是医院里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子乾哥,求你了!求你了……”哭诉着,泪水破堤,田蜜蜜松开了毛大夫的手臂,竟是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毛大夫,求您了,求您了……”
“嗳?田蜜蜜,我怎么跪下了呢?你是不是也想学梁子乾啊?起来,起来吧,跪我没用的!”毛大夫竟是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拉田蜜蜜,就让她哆嗦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把绝望的泪眸对上他的面颊。
可怜至极啊!他怎么就没有恻隐之心?
印象哪里承受得住!
“蜜蜜!”印象疾呼,上前跨了一步,一伸手,直接把田蜜蜜从地上捞了起来,把她牢牢的裹在怀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下跪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毛大夫不无奚落的回着,“田蜜蜜,你的命可是有人跪下来苦苦求我,才活过来的啊!”
站在侧面抱着田蜜蜜的印象,始终在察言观色,他不像田蜜蜜那般失了方寸陷进毛大夫的迷魂阵,双臂裹了裹怀里的田蜜蜜,却是拧着蚕眉,蜂眸眶里一转,抻着脖子向毛大夫望去:“毛大夫,你刚才的话,我没听明白。”
听到印象说话,毛大夫神色一冷,骤然降温,不怎么友好的回着:“田蜜蜜明白,你问她好了!”
收回视线,印象盯着田蜜蜜:“蜜蜜,到底怎么回事啊?”
田蜜蜜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团长,放手啊,我要见子乾哥最后一面!”
“嘘——安静,安静!别吵吵!”毛大夫低声阻止着,抬了手臂,指了指病房的门,“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再不去,可真就来不及了!”
门侧的苏护士拧了眉头,眼皮鼓鼓的,似乎更是厚了一层。她分明不愿意田蜜蜜进病房探视,下垂着的双臂,抬了抬,做了个阻挠开门的动用,又无奈的落了下去。毛大夫发的话,她不过是一个护士,哪里有资格阻拦。
田蜜蜜猛然一挣,脱离了印象的桎梏,不顾毛大夫的存在,“嘭”的一声,推开了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泪水夺眶,模糊了视线。
“子乾哥——”
涨潮般哭泣着,田蜜蜜便猛然向病床扑去。
看不到脚下的路,她是凭着感觉向前大步跨着的,这个病房,田蜜蜜熟悉着呢!
迈了几步,离病床还差两步,田蜜蜜猛然抬起手臂,擦拭了眸眶。
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赫然惊恐的扫着病床。
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正意味的包裹着她。
梁子乾躺在病床上,似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安然!沉静!
“你——你……”一高一低两声变了调的疑问,田蜜蜜便不敢相信自己的眸子,用力眨动了两下,傻楞楞的定住身子。
做梦?还是幻觉?
指甲死死的抠进手心的皮肉里。
真真切切的疼,从指甲下钻出来。
不是梦!不是幻觉!
他,没有死,不是奄奄一息,也不是昏迷不醒。
他,不但已经醒来,还瞪着深不可测的黑眸。
“不是……不是……”田蜜蜜那吃惊的表情,看到的似是诈了尸的梁子乾。
这不是她想象里的样子。
想象里,梁子乾木乃伊般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只等她看他最后一面,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环视了一眼整个房间,重症病号用的监控器械关闭着,黑屏的监测仪上没有上下跳动的红红绿色的条线,也看不到他的心律与血压。
床头上侧的氧气装置,没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怎么不监控?怎么不输氧?田蜜蜜疑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