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时许,接近正午,毒辣的太阳投下炽烈的光,罩住一辆在合欢路上一路奔驰着的黑色轿车。
车子里共坐了四个人:驾座上的郝隽哲,副驾座上的印象,后排座上是田蜜蜜和梁姞慧。
自从出了四层小洋楼钻进车子,没有一个人支声,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是凝固,让人感到窒息。
田蜜蜜换了一身浅白色水洗连衣裙,洗去浓艳的新娘妆,面颊便恢复了平日的清丽,却是因为担惊受怕和缺乏营养,脸色惨白消瘦。
她还纠结在梁子坤是杀人凶手里。
之前,自己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果真不是梁子乾。虽然自己觉得杀人犯不是梁子乾,却也没有往梁子坤身上怀疑。梁子坤自守,换出了梁子乾,即便不喜欢梁子坤身上透着的优越感,田蜜蜜的心里也还是不舒服。
毕竟,她和梁子坤高中三年的同学情分!
还有,梁子坤的暗恋!
田蜜蜜知道梁子坤暗恋她,虽然他总是躲得远远的,却正好把一个缺失自信和勇气的自己给出卖。
切,乾哥哥,你还死活不承认,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狡辩!
“原来,乾哥哥真的当了替罪羊!”田蜜蜜突然忘情的自语着,一不留神,把心里想的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蜜蜜,你早就知道这事了?”梁姞慧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大大的秀目,疑惑的问着。
“姑姑,从子乾哥被抓走的那刻起,我一直怀疑这事,按理说子乾哥是没有时间作案的,昨天,探视子乾哥时,我突然想了一招,便故意使诈,说他不是杀人犯,让他对天发誓,他坚决拒绝发誓,我越是感觉到有些蹊跷,要真是自己做的事,发誓又怎么了?”
听到田蜜蜜说到这里,梁姞慧随插了一句:“他不发誓,你有什么办法啊?”
“姑姑,我当然有办法了!子乾哥不发誓,我就故意要替他发毒誓!我举起手来对天发誓,我说,要是苗宜霖是子乾杀的,田蜜蜜会遭——,可是,还没等我说出天谴二字,他一下子变了脸,两只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疯子般阻止我,他……他……”
脑子里突然闪出那个镜头:梁子乾猛然攥着她的手腕,拒绝她发毒誓,力度之大,都快要把她的手腕给捏碎,疼得她吃不住劲,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攥得紫红紫红的了!
想着那个情节,田蜜蜜的心头竟是暖呼呼的。
原来,梁子乾那恶狠狠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既要阻止她探寻真相,又想用恶脸来把她吓跑。
田蜜蜜悄悄的垂下头却,偷偷的扫视了一眼。
手腕还有一圈的皮肤泛着或浓或浅的紫色和黄色,她担心引起梁姞慧的注意力,便赶紧抬起头来,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上的伤痕,她轻声回了一句,“果不其然!”
“我的小可怜,你脑瓜这不挺灵活的嘛!”梁姞慧称赞着。
“损!真够损!”印象硬梆梆的向着窗玻璃吐着。
车子里又静了下来。
来到拐角,遇到了一个最长的红灯——99秒!
要等待99秒!
一向文质的郝隽哲急的拍了一下方向盘,低声谩骂着“M——d,磨蹭!二奶货!”
他在骂前面的那辆红色奥迪轿车。
要不是那辆红色奥迪,慢吞吞的像一只蜗牛,郝隽哲的车子就开过去了。
田蜜蜜伸着长长的脖子盯着那只红的可怕的指示灯,心里犯着嘀咕:“要是换了乾哥哥,一加油门,早到医院了!”
田蜜蜜心里想的是梁子乾,梁姞慧也在想。
“怪不得老爷子第一眼看到子乾时,就喜欢上了他,就是因为他身上透着一股正气,论长相,他是人中龙凤,行起事来呢?是侠中豪杰,有胆有识有气魄不说,还有情有义有胸怀,哎哟喂,可真是难得啊!”梁姞慧大加赞美,毫不掩饰对梁子乾的喜爱。
田蜜蜜的面颊上也瞬间升腾起一抹神圣感,梁子乾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又升上了一个台阶,世上的别的任何男人,却是遥不可及。
“嘘——”前排驾座上的郝隽哲,突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是从水底憋了半天。
红灯终于换成了绿灯,一踩油门,吱,车子便拐了方向。
从郝隽哲的气息里,从他的态度里,还有他的动作里,敏感的田蜜蜜却是嗅到了一丝不安。
田蜜蜜抬了头望过去,向着郝隽哲的后背疑惑的扫了一眼。
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僵硬的侧面,和半张阴沉沉的脸。
田蜜蜜无端空吞了口水,探试的问着:“隽哲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嗯!”郝隽哲依然是不同寻常的叹息。
有心事!一定有心事!
“隽哲哥,你到是说啊?到底什么事啊?”田蜜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身子也便向前倾了倾,贴在了驾座的右侧,和郝隽哲的距离更近了,她能听到他沉郁的呼吸。
“子乾……他……他……”郝隽哲迟疑着不肯吐出嘴里的话。
“子乾哥怎么了?隽哲哥,快说啊!”田蜜蜜急的屁股直接抬离了坐位,弓着腰向着前排探着身子。
郝隽哲用力握了握方向盘,一个决定正在他的心里酝酿着,他却是不知该不该说。
“隽哲哥,说啊!”田蜜蜜竟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摇晃着。车子明显的晃动了一下。
“当心当心!”梁姞慧吓得声音有些发颤,“隽哲,到底怎么回事啊,快说吧!”
“癌症!”郝隽哲冷然的顿了顿,似是担心他们听不明白,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次,“子乾患了肺癌!”
“啊?癌症?”
“什么?癌症?”
癌症!癌症!癌症!癌症……
癌症这个词语,刚刚从郝隽哲嘴的里冒出来,似是十八层地狱里,无数只恶魔的无形之手,伸向车内狭小的空间,直逼三个人的心脏。
田蜜蜜的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神志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一屁股蹲下去,靠在了车座的后背上,被恶魔抓走了魂魄般怔忡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眸子傻楞楞的呆望着车顶。
梁姞慧登时拧起了眉头,闭紧唇片,似是巨石覆压,难以承受。
印象的一只手,本来抚在光溜溜的头顶上的,却是一下子抓挠着,什么都没抓到,便没着没落的垂了下来。
郝隽哲握着方向盘,死死的握着,骨节分明,眸子里透出痛惜的光,就连他的呼吸也似是包裹了浓云。
整个狭小的空间,也似是被他给感染,笼罩了一层冷霜。
“子乾,他……他……大夫说他得了癌症……”郝隽哲又重复了一次,嘴里发出怪异的咝咝声,透着万分的痛心,车身失衡,开出了一个“S”曲线。
“隽哲哥,你是不是开玩笑啊?你可别吓唬我!”后排座上的田蜜蜜,终于缓过神来,猛然坐直了身子,瞪着一双快要挤出眼珠的红眸,盯着前排的郝隽哲。
她虽然如此说,却是已经预感到噩耗的降临。
“嘿嘿,我也想开玩笑,可是,没有玩笑,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的,千真万确,子乾患了癌症!”
郝隽哲解释着,他的解释似是毒蛇,噬啮着每个人敏感的神经,狭小的空间里似是喷洒了毒液,浸透在人们的视线里。
“不!不……不……不……”田蜜蜜极力否认着,似乎用她高亢的声音把一切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给吓跑,可是,她的声音只是响亮的喊出一个不字,便失去了激愤,嘴里吐出的不字,却是越来越低矮,越来越沙哑,越来越绝望。
她的脑子里直接闪出了看守所探视梁子乾时的那一幕:梁子乾的面颊灰暗无光,整个人消瘦得皮包着骨头,僵直的身体贴在桌棱上,右手时不时抚在左胸上。
对了,他还常常咬着牙齿!
“啊?”田蜜蜜暗自吃惊。
如果不是身体极度疼痛,以梁子乾的强硬的性格,一般的疼痛,是不会把他给压垮的!
怪不得子乾哥的手一直抓住胸部,一定是很痛!
她,已经完全相信了癌症这个魔鬼,已经潜伏在了梁子乾的躯体里,正在折磨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癌症!癌症!癌症……
田蜜蜜无法阻止这个堪比毒蛇的词素,在她的大脑里噬啮。
心,痛到无以复加!
“噎……噎……噎……”田蜜蜜突然抬起双臂,紧紧的把脑袋箍住,垂到双腿间,竟是不可遏制的抽噎起来,背部起伏着。
“蜜蜜,我的小可怜,坚强,坚强!”梁姞慧展开双臂,把田蜜蜜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自己却是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呜……呜……啊呜……”田蜜蜜的哭声一时止不下来。
“你胡说!”印象突然扭过头,不相信的眸光瞪着郝隽哲,“子乾的体格是最棒的,他怎么会得癌症,不会的!”
“不会的,也许是误诊!”梁姞慧拍着田蜜蜜的肩头安慰着。
“姑姑……怎么会这样……我受不了了……呜呜……”
田蜜蜜竟是趴在梁姞慧的怀里,哭得是一抽一个大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