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漫野绯霞14
小猴子死啦。
苏和轻轻地抱着他，用她干净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把小猴子脸上不知积了多久的灰尘擦干净，又把他乱糟糟的头发一点点梳好。
小猴子的脸是圆圆的尚未长开的孩子样，大大的眼睛就像离九在云谷看见的那只小猴子的黑亮的眼睛，还没有闭上。
苏和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苏和很难过，虽然小猴子没有怪她，她总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猴子。小猴子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见离九，也许自己就会被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像云中君这样的人给杀掉了，他们杀掉像自己这样的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很多年前那个欺负自己的宫女就是这样说的。苏和还记得她脸上的肉狰狞的就像要吃了自己。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从来不在乎我们这些蝼蚁的生存。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留给我们？
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人生错了吧。
就在苏和愣愣的抱着小猴子难过的时候，云中君和岐南的厮杀早已展开。
孤辰像一条蛟龙在岐南的手里咆哮起来，他是纵横家的弟子，他可以撼动天下。
而云中君空着手，很久之前他也是用剑的，自从三年前一个人毁了他的剑之后他再也没用过。
阴阳家的武学神秘莫测，云中君就像一朵云一样难以捉摸，岐南还年轻，即使他驾着咆哮的蛟龙他也很难去追逐一朵随意飘荡的云。
每一次交锋都震得人心发慌。
东皇太一在车里静坐了许久，没有说话，身边的人一个个扑上去，最后变成三个人围攻岐南。
岐南觉得身边的三个人围成了一堵墙，密不透风。每一剑砍下去都像是砍到了棉花。然而尽管这样他还是略略占了一点上风，因为他身后站着他想保护的人。
前面是墙就劈开，是海就斩断，是神就灭神。
没有人注意到东皇太一从马车里出来了，他站在马车上，抬头看了一眼天，天还是出来的时候那样，灰蒙蒙的。
他出手了，像一只黑色的大鹰迅速的扑击，混战中的人只觉得天忽然黑了。岐南抬起头去看那个巨大的黑影，他加入了战场，只出了一招，岐南在混战里再也不能占到上风。
“苏和。”东皇太一大吼。
失身的苏和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巨大的黑影。
“你看着，岐南马上就要死了。你还在抱着那个小孩难过么？”东皇直视她无神的双眼。
苏和急忙去看战场里的岐南，他的暗青色衣服上满是伤口，血正在渗出来。
“就算他是纵横弟子，我阴阳家三大高手他岂有活下来的机会！”东皇又说。
岐南听见东皇的话转头去看苏和，他想说，苏和你快走或者你不要管我。
然而他看见一只黑色巨鹰扑向苏和，他心里忽然空了，于是他径直扑上去。
黑影停在苏和面前，他并不想把苏和怎么样。东皇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岐南，抓住苏和的手腕，“你看看。”
“你看看，他就要死了。就要被你害死了，你已经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小孩，你还要那么固执把他的命也搭上么！”东皇对着呆楞的苏和大吼。
苏和看着满地的鲜血，风有时候会吹起来把岐南流血的脸盖住，苏和看不清他的表情。小猴子死啦，难道要让岐南也死掉么？她默默叩问自己的心。
“好啦。我跟你走。”苏和笑起来，“我怎么能让他搭上命呢，我有什么资格呢，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啊。”她要挣脱东皇的手，但是它好像钳子一样。
“你弄疼我啦。”苏和笑着看看东皇，“我保证我不死也不跑，只是去看看那个喜欢公主的笨蛋。”
东皇松开手，他觉得寄居在离九身体里的东西好像是疯了一样，她笑的东皇有些寒战。
苏和站在岐南身边看着躺着那里好像尸体一样的岐南，“你真是个笨蛋，喜欢公主的笨蛋。”苏和脸上的表情像冬天滚滚的雷声。“你不知道逃么？逃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去做你的霸王之佐，去做你的六国之相。你不是什么纵横弟子么？你的抱负你的责任呢？为什么要卷进这无尽的是非里来？为什么要喜欢公主这么一个累赘，这么一个麻烦……”苏和的说不下去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谁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是需要解释的么？喜欢一个人能解释么？如果能的话，楚辛又是怎么回事呢。
有些事无法解释，永远都不能。
“我要他是活的。”苏和转向东皇太一，面无表情。
“嗯。”东皇说。
“那走吧。”苏和仰头看看天，光都被云彩挡住了，没有一丝生气。
素色的巨大的马车又重新动起来了，东皇与苏和并排坐在里面，云中君和其他人骑着马缓缓前行。苏和蒙着面纱，没有人知道她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巨大的秃鹫在广袤的天空下划过，俯瞰曾经流血的战场，年轻的男子依旧躺着尘埃里，他流血的面容有一些抽搐，他在呼唤一个女子的芳名，然而远行的人听不见他的呼唤。
泡在断肠根和初湘叶混合起来的药水里是什么感觉？
“大概比死还难受吧。”离九笑笑，看着蒙面的司命。
“没有人使用这个配方，你还是第一个。”司命看起来是个年轻的女人，发质是栗色。
“那我希望这个配方没有在你们流传中出错。”离九说。
“不会的。”司命拖着长腔走开了。
东皇站在阴影里默默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当时东皇问离九用什么来恢复她本来的样子，离九说不如用最快的吧。
那就是最快的吧。东皇允许了。
于是离九就在这个什么流传了很久的怪汤里泡了三天。那些为离九配汤的阴阳弟子偶尔沾到了会大声的喊叫好像被毒蛇咬到了手。
而离九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喊都不喊。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几近透明。东皇有时候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死了，可是她一直支持到现在，整个过程里最关键的时候。